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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天子鉞!”就在瞿能欲出言請饒時,李景隆口中一聲大喝,身旁侍立的親兵應諾一聲,隨即轉身向後堂走去。

  “啊……”直到這時,在瞿、李二人唇槍舌劍時一直不敢說話的帳下臣屬們終於反應過來,大堂內頓時發出一陣驚呼聲。

  一轉眼功夫,親兵又回到大堂,與之前兩手空空不同的時,現在他的手上已奉著一把以黃金為飾的大鉞!一時間,堂內文武臉上全都變了臉色。

  李景隆請的這把鉞絕非尋常兵器,而是代表天子征伐之權的黃鉞!

  所謂黃鉞,始於商周,相傳周武王滅商,便以黃鉞斬紂王頭顱。到魏晉時,凡大將出征,天子時將此物授之,稱為“假黃鉞”。凡假黃鉞者,對天下百官皆可先斬後奏,其權力之大,除皇帝外幾無人可匹。亦正因其權力難以制約,假黃鉞之人多可憑此號令地方文武,進而擁兵一方,甚至篡位奪權。故到宋時,此物已漸漸不再使用,元朝則徹底廢棄。明代建立後,黃鉞之制又得以恢復。但實際上,即便是雄才大略如朱元璋,亦不敢將此物輕授於人,以往明將出征,頂多也只佩尚方劍而已。尚方劍的斬官權限不過是五品以下,另對三品以下官員可就地停職,與除宗室外皆可先斬後奏的黃鉞全不能比。此次李景隆北伐,建文對其寄望頗深。年輕天子知道李景隆是首次出征,在軍中威望不足,便在率百官送行的當日,將黃鉞鄭重地賜給了他。

  然而凡事有利則有弊。正因為黃鉞太過尊崇,假此者多為操莽之輩,故李景隆雖然受之,但也不敢濫用,否則被言官參個居心不良,那也夠他吃一壺的。北上以來,這套黃鉞都一直被小心封著,從未拿出。而就諸將而言,黃鉞從來都只有耳聞,從未有人親見過,因此明知此物不得了,但心中反而沒太加以重視;再加上李景隆公子哥出身,怎麼看也不像個威震八方的節將,故而大家似乎都把這茬給忘了。此時李景隆在瞿義冒犯自己的情況下將其請出,諸將看到主帥一副怒髮衝冠之態,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李景隆恭恭敬敬地將黃鉞放到帥案上,然後威嚴地向堂內掃視一眼,隨即轉身北面而跪。他一跪,堂內眾人忙也慌慌張張跪了。李景隆拜了三拜,方轉身對眾人朗朗道:“本帥受天子重託,假以黃鉞,征伐不臣,自當殫精竭慮,以求早日破敵。今三軍齊聚,正當上下一心,齊力奮發,然有游擊瞿義者,心懷叵測,不聽號令,污衊上官,擾亂軍心。若不施以嚴懲,恐此後將令不得行,軍心不得聚,戡亂大業亦有毀敗之憂。為天下計,本帥不得不請天子鉞誅此驕將,以肅軍紀,振軍心,嚇不法,儆效尤!”

  眼見李景隆搬出黃鉞,瞿能驚得幾乎當場昏厥。此刻李景隆侃侃道來,瞿能立刻明白下面將要發生什麼,他當即一聲大叫,跪行到李景隆腳跟前,哀求道:“兵主饒命啊!小兒渾人一個,胡言亂語,實是該死!但請看在我瞿家三代效忠朝廷的面兒上,饒小兒一命啊!”

  “兵主手下留情!”這時其他文武也反應過來。瞿家父子雖然粗魯,但為人直爽,在軍中還是有些人緣的。眼見瞿義因言獲罪,眾人也心有不忍,紛紛出言替瞿義求情。

  參軍高巍和劉璟也為瞿義求饒。這兩個人是黃子澄精挑細選派來輔佐景隆的。劉璟曾任谷藩長史,對北平十分熟悉;高巍的入選則是他主動請纓,要面見燕王,請其息兵。子澄雖不信朱棣會這麼聽話,但也不願挫了高巍的一番熱情,便也把他派了過來。

  此二人本對景隆印象不錯,覺得他是個文武雙全的人才。但景隆此番表現,卻有些出乎他們所料。畢竟方才是軍議,眾將本就可以暢言無忌,縱瞿義不知輕重,話語刻薄,冒犯了李景隆,但略施薄懲也就過去了,萬不至於被殺頭。至於請出天子斧鉞,那就更有些過分了。

  見眾將和兩位參軍都為瞿義求情,李景隆的臉上顯出一絲猶豫。剛才他是在氣頭上,這時冷靜下來,也覺有些不妥。如此鄭重其事地請出黃鉞殺將,而其中緣由說到底卻只是軍議時將帥意見不一,這要傳到朝堂,肯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別說都察院和六科的那幫言官不會放過自己,就連皇上也會大大不滿。想到這裡,李景隆覺得自己有些孟浪了。

  就在李景隆猶疑時,越雋侯俞淵走上來,附著他耳朵低聲道:“兵主,瞿能在軍中頗有威望,若就這麼把他兒子殺了,恐會使其心懷怨望,將士們也難免心冷,如此對平燕大業頗為不利,還請兵主三思!”

  李景隆又是一震。俞淵說的有道理,僅就諸將都為瞿義求情這一點看,瞿能在軍中也不是白混的。景隆畢竟是個年輕望淺的統帥,在軍中根基不牢,若因殺一個小小的瞿義,卻讓諸將心存怨望的話,那自己這個總兵真就不好當下去了。想到這裡,李景隆心中終於有些鬆動。

  不過鬆動歸鬆動,李景隆卻也不能就此改口。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連黃鉞都請了出來,要再說不殺,他實在下不來台。

  似乎看出了李景隆的難處,俞淵眼珠子一轉,一溜兒跑到仍呆若木雞般立在當場的瞿義面前,一腳將他踹到地上,狠狠罵道:“臭小子,大帥運籌帷幄,所慮所謀豈是你小子所能匹?今爾大言不慚於先,胡言犯上於後,便是打六十軍棍亦不為過!還不趕快向大帥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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