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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請義公兄務必不要留我全屍,斬我首級,以木匣盛放,加以石灰,送往兄長處便可。」
韓當徹底氣急敗壞:「何至於此?!」
「此為我最後一求而已,且是私求,望義公兄不要負我!」劉玄德忽然抬頭,言語也通順了不少。「還請義公兄即刻動手!」
韓當情知對方已經是迴光返照,卻是長嘆一聲,便脫掉手套,轉身欲從身後甲士那裡拔出劉備本人的雙股劍之一。
孰料,劉備見狀,復又奮力出言:「請義公兄用自己的劍。」
韓當愈發無可奈何,只能拔出自己的佩劍出來,然後立到對方身側,待去掉對方頭盔後,便以左手從脖頸處抱住對方已然無力的首級,右手將劍刃橫到了自己另一隻手的下方。
但是,動作到了這裡,韓當只覺得渾身無力,根本下不去手。
「讓義公兄為難了。」劉備幾乎氣若遊絲,若非是在韓當懷中,後者幾乎難聞。「我一輩子,都在給你和兄長添麻煩……」
很顯然,其人連迴光返照的狀態都已經過去。
聞得此言,韓當躲無可躲,左手微微用力,卻還是忍不住咬牙帶著怒氣問出一句話來:「你小子給我說實話,可曾後悔了嗎?」
劉備勉力張口,韓當也明顯從左手處感覺到了對方脖頸處喉結微動,一時不免噤聲不動,靜候此語,再行下手。
但也就是這時,不等劉玄德將回答說出來,韓義公便察覺到對方脖頸血管的微弱跳動忽然消失,繼而整個腦袋都耷拉了下去。
當此之時,原本帶著憤怒、不解、疑問種種情緒的韓當卻是瞬間腦中空白,繼而鼻中一酸,再難抑制。伴隨著滿腦子與對方相逢相識,自河北至緱氏的點點滴滴,其人幾乎是涕淚齊下,宛如落雨。
周圍士卒軍官,個個愕然不敢言。
而隔了不知道多久,一直等到落日,光線全無,韓義公方才奮力揮劍,就在懷中取下了對方首級。
建安八年,三月廿七,劉備陣亡,匣首入洛。
廿八日,糜竺自殺於鄧縣,鄧縣降服。
廿九日,燕軍大軍渡過沔水,魯肅開襄陽城以降,並奉上荊州諸郡地圖、文書,以及一份劉備所書荊州宗賊名單。
翌日,呂范以賞桃花為名,匯集南郡蔡、蒯、張、馬、黃等二十宗賊大戶於襄陽城,先問蔡瑁、蒯良等人昔日劉表故事,再示劉備文書,然後效劉表故策,於席中出甲士收之。
蔡瑁、蒯良、張允三人就地處死,其餘數十南郡大戶執掌者盡數收監,發往陰山,族中土地、家私一併吞收,以為前戰撫恤、賞賜。
四月初三,徐晃、臧霸、黃忠三將攻破安陸,漢車騎將軍京澤直接退守三江口,而江夏早在前一日襄陽陷落的消息順江而下到來以後便徹底失措。
四月初四,劉備的首級被司馬懿親自飛馬送達洛陽。
可能是早就有了準備,住在洛陽舊城舊宅的公孫珣並沒有像韓當那般失態,其人在堂中端坐,從司馬懿手中親自接過木匣,然後便直接打開。
待其人看到匣子中劉備首級栩栩如生,唯獨面色發白尤甚,而首級下方乾燥石灰已經成為褐色時,卻是瞬間醒悟,然後居然失笑:
「我弟別來無恙?」
周圍人等,從司馬懿到馬岱,還有王象俱皆無言,唯獨心臟狂跳不止。
「取酒水來。」公孫珣忽然揮手示意。「我要敬玄德一杯。「
左右釋然之餘不敢怠慢,幾乎立即從後堂取來酒壺酒樽,然後馬岱捧壺,司馬懿奉杯,立即就為這位馬上將成為天下至尊之人奉上了一杯酒。
公孫珣在座中對著木匣舉杯欲語,卻又一時語塞,復又起身捧杯,欲將酒水撒在匣中,卻又忽然止住……無他,公孫珣總覺得自己還差了點什麼,未免有負匣中之首。
最後,其人居然直接棄酒不顧,負手起身,連番漠然下令:
「依庶人禮,葬於北邙山!於城北再起一夯土三層土壇,要地勢開闊!再讓京澤速速了斷江夏事!要孫權小兒即刻全家來洛陽居住,否則便全家都不要來了!要子衡速速接手荊南,然後與停在桂陽的士威彥一起北上!再要鄴下文武,準備遷移!」
言罷,其人甩手而走,只留王象匆匆書令箋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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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既得張飛蛇矛,歸謁太祖,太祖白日未曾言,至夜,召入聞其詳,遂笑撫其背,盛讚曰:『裸衣而退玄德、戰益德,果真將種也!』乃復白馬武護軍。」——《世說新語》.賞譽篇
PS:繼續推書。
《漢闕》——七月新作
《魔臨》——小龍新作
其實吧,真不想推的,推啥啊,這兩本書需要推嗎?推了傷自尊,但索性要完本了,也不怕丟臉。
你們趁機續上吧!
第二十三張 故壘蕭蕭夏如秋
四月中旬,整個江夏近乎失控。
而失控之中,沙羡最先出了亂子,不是投降也不是逃竄,而是爆發了一場幾乎致使整座城市毀壞的內亂。
話說,之前聚集在這裡的南郡、江夏大戶,囤積了大概兩萬之眾,坐觀劉備成敗,並在劉備戰死後立即向襄陽派出使者,試圖投降。但隨著『桃花之宴』事件的出現,蔡瑁、蒯良、張允等人被處死,整個南郡的大戶幾乎全被充公,沙羡這裡所謂『保衛皇后』的一眾大漢忠良瞬間驚悚,旋即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