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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曹孟德,其人坐在城門洞前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只是面帶笑意,饒有興致的看著百餘步外那張還有印象的年輕面孔罷了。
黃淵又罵了一陣,城上卻依舊毫無動靜,這根本不合常理,於是乎,連黃潛九這個粗人都一時心中慌亂不已,卻只能繼續喝罵不止,別無他法……而與此同時,汗水被北風沖刷干靜的曹孟德卻從容起身,直接朝司馬懿和其人身後的那些燕軍騎士走去。等到雙方相隔不過區區一二十步的時候,曹孟德理都不理身後城上忽然發矢,將黃淵射死在城樓下的詭異場景,卻是終於在城門樓外的大路正中立定身軀。
隨即,這位大漢司空昂然相對這些緊張到紛紛拔刀並後退的燕軍,並朝喘著粗氣卻始終咬牙沒有後退半步的司馬懿主動招手,笑意一如尋常:
「來!與你開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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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操敗官渡,幾孤身逃南陽,追兵數百,至宛城下,見呂布相侯城頭,不敢再進。操下馬笑呼開門,布亦笑而頷首,並下城不見。及過一刻,城竟不得開,而布亦不見返。操乃悟布不納,己身亦不得免,乃回身昂頭笑呼追兵曰:『來,與爾萬戶侯!』追者進而斬之,時年四十二。或曰,太祖於許聞之,如喪肝膽,痛徹心扉。」——《典略》.燕.裴松之注
詩曰:
君不見北風吹河風浪黑,白馬千群凝一色。
君不見秦燕之兵扼上流,阿瞞阿珣皆老謀。
是時仲夏日漸短,群雄爭先莫肯後。
濯纓刑馬震天地,焰焰兵威古無有。
只今戰態作兒女,便恐汝名從此歇。
嗟敵初來何草草,一夕崩摧萬事休。
噫吁嚱,一朝黃龍飛白樓,故人何地唱遺秋?
本卷完。
PS:昨天12點前其實碼了五千字,想了想,還是繼續碼了半夜,然後白天修了半天,等今天一起發了省事,這章不適合拆。
順便,中秋節第三天和第四天一起快樂!
第一章 誰道天涯知己少
多年以後,呂蒙立在大燕明堂之上,總是想到曹操死訊傳到許縣的那個遙遠的下午。當時制度未立,即便是燕公所在的駐蹕之處,公堂所在,也不過只有區區三十幾名文武在那裡處置事關整個天下的機密文書,忙活的像一群快活的耗子。
但唯獨那個下午,三十幾個人集體變成了木偶。
其實,公孫珣聽到匯報,查閱了公文,確定了曹操死訊後,並沒有什麼任何額外的情緒外露。
想想也是,他有什麼情緒好外露的呢?又該有什麼情緒呢?
曹操是敵人,這一點毋庸置疑,連他公孫珣自己都在戰場上當面說過『足下不死,孤不得安』之類的話;
而且曹操是戰場上窮途末路,主動赴死……這廝在這場戰爭中失去了自己的連襟、自己的堂弟、自己的女婿、自己的養子,丟掉了自己所有的地盤,然後被人堵在了城牆下,進退不能,那他除了笑呼與你開國侯也沒什麼別的路可選吧?
然而,公孫珣始終覺得哪裡不對,哪裡讓他覺得膈應。
須知道,此時曹操身死,中原大戰幾乎完美落幕,他公孫珣要是興致來了,文雅點,是可以來個橫槊賦詩,契闊談的,這自然是極佳的;極端一點,他還可以舉著曹操首級灌成的金杯,將荀彧等人綁來,舉杯質問天下還有誰敢不服?這雖然不符合他性格,卻也別開生面。
但問題在於,此時為什麼會一丁點獲勝後的振奮之意都沒有呢?
曹孟德之死,明明就是標誌著他公孫珣霸業的最佳註腳啊?
但事實就是如此,公孫珣此時殊無心思,他既沒有半點豪情壯志,也沒有什麼格外明顯的哀傷之意,就只是坐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之餘只是覺得此事中哪裡有些不對,哪裡有些讓他不爽,哪裡有些讓他膈應而已!
不是徐興,徐興作為千石級別且有足夠權限的軍司馬,在獲得那種軍情信息的情況下,完全有資格臨機決斷,調度部隊去追擊。即便是其中有些因為徐榮的緣故,著急將功補過,可人都死了,還是死在了曹操本人箭下,還能說什麼呢?
他只有功,沒有過!
也不是司馬懿,司馬懿是燕軍的前線軍官,在上級徐興身死的情況下,他做出了最優的判斷並取得了最大戰果,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司馬仲達當時上前親自斬首曹操,更像是一種戰場上的尊重。
更別說,其人還在匯報中主動將此行的功勞推給了徐興,以及全體數百名追兵。
事情做到這份上,真的讓人無話可說。
實際上,公孫珣心知肚明,不管是徐興還是司馬懿,在這個事件中都是在履行職責,都是在扮演自己這個燕公的工具!
便曹孟德臨死前的笑意,說不定也是對著自己發出的!
那聲『開國侯』更是有一絲對自己當初故意用賞格侮辱他的不忿!對方想告訴自己——別裝模作樣了,有資格與你公孫珣做對手的,只有他曹操!
劉表是個什麼玩意?
也就是想到這裡以後,公孫珣終於是想明白了此事中到底是何處不對了——自己可以而且早有準備接受故友兼對手曹操的死亡,也早就接受了曹操死亡中曹孟德本人和自己化身(徐興、司馬懿等燕軍士卒)的存在,因為曹操的死亡本該是他公孫珣和曹孟德之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