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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書這小子未必看。」公孫珣正色以對。「反正我也閒……告訴軍中將領和義從軍官,從明日起,凡不當值者,每日來此處上課,我給他們講一個時辰的經學課。」

  龐德手捧經書,實在是無言以對。

  漢中陷入僵局,公孫珣已經無聊到給人上課的地步了,究其原因,不是因為張魯如何如何,也不是因為劉焉如何如何……而是長安那裡始終沒有動靜。

  不過,想來應該也快了。

  十月下旬的長安城也已經漸漸變冷,正如公孫珣開始所謂冬營一般,長安城內也正式進入冬日生活的節奏中:

  打更的更夫和巡夜的士卒開始有了冬日加賞,軍營和城樓中開始日常熬製薑湯;

  官員們則領到了新的煤爐和煤炭……大概就是從去年開始,并州、陝州的煤炭開始正式向外運輸,並得到了鄴下的大力推廣,經常能見到拉煤的大船沿著黃河順流而下將煤炭送到三輔與河北各處,以至於如今北方各地大城的冬日總是黑煙不斷;

  富貴人家和各處官署,還有未央宮同時開始清理地龍,通地龍、彈炕的工匠們進入到了一年中最繁忙的時刻……

  不過,這些勃勃生機卻不能遮蓋住長安城中的另一種躁動氣氛——直說吧,後將軍公孫伯圭的老毛病又犯了,當權後的一些行為未免過了頭。

  這廝作為之前被閒置之人,所謂空頭九卿,多少是有些被冷遇的。其中,公孫珣那邊的人是忌諱他的身份,而擁漢派更忌諱,所以整個長安城其實都對他是有些忌諱的在,這就不免提現到了這兩年的日常交際中。

  故此,如今其人一朝得勢,實際上和劉虞一起分擔了長安城內外權責,那以他的那種睚眥必報的心態,便不免要報復回來。

  其中,公孫珣的核心親信且不提,他多少心裡還是明白自己的權力從何而來,最多是擺臉色、做刁難,可那些所謂擁漢派,便不免遭了殃——兩三月內,已經死了五六人,下獄了二三十人。

  冬日夜色悠長,四更時分,天色距離轉亮還遠,長安城未央宮北面一處格外寬闊的宅邸內,後舍臥房之中,大漢太尉領尚書事的劉虞劉伯安翻過身來,忍不住連連咳嗽。

  其人身側那名在幽州所納,依舊風韻不減的美妾趕緊起身,先生點燈,然後關窗,復又端來一碗泡了枇杷乾果的溫開水,最後又與對方輕輕捶背,儼然是習慣了如此。

  「還是老了。」緩過勁來後,劉伯安放下空碗一聲嘆氣。「這燒煤之氣,年輕人都沒感覺,但朝中上了年紀之人卻都有些不適,偏偏我這人又不耐熱,總喜歡開窗來睡。」

  「那就讓下面的人將地龍燒的淺一些……」美妾當即應聲。「咱們關上窗睡覺。」

  「胡扯什麼?」劉虞不由苦笑。「你這真是婦人之見了……這太尉府的地龍是跟左右三公九卿各處署衙連通著燒的,若是燒的淺,我是好受了,可各處那麼多夜間執勤的曹掾屬吏豈不是就要挨凍?而且你可知道這些府署外圍,多少家貧之人都是靠這公中底下火龍陶道取暖的,燒的淺了,他們又如何?」

  「那夫君乾脆下令,不燒煤只燒炭!上好的木炭就沒這麼多味道!」美妾繼續言道。

  「這已經不是婦人之見,而是禍國殃民之論了!」劉虞徹底無語。「你知道木炭多貴嗎?而美稷的煤在朝廷給了匈奴人入仕名額後又能降到什麼份上嗎?尚書台的中都官從事算過,在長安,用煤和用木炭相比,一個取暖用的貼壁小爐,一冬便可省下十二三個錢,而你別看就差這十二三個錢,我告訴你,就這十二三個錢可以讓長安城凍死的人少上七成!而剩下的孤寡鰥獨,再單獨號召富戶贈與一些煤、糧的話,也就能讓他活下來了。所以燒煤這個事情,哪怕是我們這些老人聞著少活半歲,也是值得的,因為它能救命!」

  美妾被訓斥的兩眼泛紅,卻又嗔怪起來:「我又不是不知道這些道理,誰還沒見過冬日凍死過人?這不是見到夫君你咳嗽的厲害,故意說好話哄你開心嗎?還怎麼訓上了?」

  俗話說,少妻之前老夫難直腰,劉伯安聞得此言,也是一時尷尬,趕緊又哄對方:「是我多嘴……其實是我這幾日心情不好,一時沒有理會夫人的好意,這才誤會。」

  「何事心情不好?」美妾撒嬌完畢,復又好奇再問。「若是事情不重要,夫君不妨說與我聽一聽。」

  「其實倒像我心中胡思亂想多一些。」劉虞聞言再度苦笑起來。「夫人不知道,之前兩月,衛將軍西行,天子縝默不語,我十分里的精力倒有四五分用在了跟後將軍公孫瓚相爭上面,整日不是想著救這個,就是想著安撫那個……這你也知道……但前日他被罷官閒居於城外莊園中的王允王子師請走以後,長安城難得安生了兩日,我反而有些不適了起來,總覺的哪裡會出亂子。」

  美妾欲言又止。

  「有話便說嘛。」劉虞正色而對。「我妻已走,孝期都過了許久,若非是阿和一直來信反對,我早把夫人你扶正為妻了,咱們之間又有什麼不可說的?」

  「我不懂朝政,只是我卻覺得夫君你恐怕不是後將軍開始鬧事時便如此焦躁不安的。」美妾認真言道。「從那日未央宮北闕大街上打仗開始,夫君便開始忽然開窗睡覺了,而且咳嗽的毛病也是在燒煤之前就有了,只是燒煤後更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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