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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珣望著身前之人,剛要再說,對方卻已經繼續言道:「你心存大志,這我早就知道,你欲覆舊立新,這我也早就明白,所以我之前私下請見你的總幕府呂子衡,勸他替你為此事,將袁氏舊臣一併殺之,以清障礙,可他卻推三阻四,渾然無大臣擔當……而你今日既然親至,以你的決斷,為何還要如此猶疑?你真以為,袁本初身邊這些人,還能為你所用?袁本初身側,忠臣良士不是沒有,可卻已經死絕了!如今還留下的,都是以袁本初為器物的人,要麼是只求名利的小人,要麼是原本就想借袁紹與你為敵的心腹之患!怎麼能留?」

  公孫珣瞥了一眼頗顯無奈的呂范,笑著看向了許攸:「子遠……你說的心腹之患是何人?小人又是何人?」

  「心腹之患不就站在那裡嗎?」許攸抬手指向崔琰。「清河世族、儒宗高第,骨子裡不認可你的治政,骨子裡想克復舊制,偏偏又德行昭彰,自以為所行所為皆是正道……這種人,留下來一定會亂群,今日端午不殺,難道留著過中秋嗎?與此同類者,荀諶、鄭學門人,皆如此。至於小人,」許攸言至此處,卻是以手指向自己。「郭圖奸佞賣主,許攸貪財賣軍,俱是不殺不足以平人心的小人,還有一個辛評辛仲治,既是心腹之患,又有小人之實,可以一併殺之!」

  「你在胡說什麼?!」出乎意料,被點名要殺的那些人,多少存了一些風度,就連郭圖此時都沒有言語,只是冷靜坐在原處而已,但說到辛評,其人卻是終於忍耐不住。「許子遠,士可殺不可辱,敗軍背主偷生之人,今日你可以請衛將軍殺我,我絕無怨言,卻不可辱我!」

  「看到沒有,這才是大奸似忠之輩!」許攸以手點之。

  「且不說此事。」公孫珣蹙眉相對。「子遠……若我剛才未聽錯,你要我殺你?」

  「然也!」

  「不要胡鬧,我在定製度呢!」

  「我替你定!」許攸上前奪過對方身前倒扣的鐵盆,正色相詢。「除了如何處置我們這些人以外,你還有什么正經新政,一併說出……」

  「只有兩件半了。」公孫珣向後傾倒,隨意朗聲而言。「一個是百姓一旦被兼併,無立身之地卻要交口算(人頭稅、丁口稅)不停,這是漢室崩殂的重要弊政,我準備在度田、屯田、三長制後把口算攤派到田畝之中,以田畝而取口算;另一個則是如今察舉制中,人事之權決於地方、高門,我想收歸中央,並許人人皆可自投名剌,去清議而以科目考試定取士之道;最後半個,則是仿照軍中階級法,自州牧將軍至於亭長、里長、伍長,定官吏、將士品秩,方便統屬、轉任。」

  許攸不由搖頭而笑,卻返身雙手捧鐵盆厲聲質問台下:「爾等都聽到了嗎?攤丁入田,察舉改科考,設立統一品秩……這三件事,有誰如崔季珪一樣要反對到底的嗎?」

  亂了許久,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但作為一年中日頭最長一段時日,陽光依舊映照在歷水陂上,隨漸漸而起的夏風一起,吹皺一湖水……風聲水動之中,公孫珣一手持刀,側坐在位中,盯著身前身影若有所思。

  而隨著許攸舉盆在台上厲聲喝問,從身側正襟危坐的鄭玄,到左手愕然無聲的呂范、審配、婁圭、韓當等人;再到右側目瞪口呆的夏侯淵、毛階;還有台下分列兩側昂首不言的關羽、程普、高順、成廉、太史慈諸將,各有所思的田豐、荀攸、王朗諸文臣;以及身後扶刀負甲立於台下的早已經出汗不止的龐德、張既、賈逵、劉璋、楊修、法正、孟達等義從;當然,還有坐在外圍,與唯二立在席中的崔琰相近的那些袁氏舊臣……所有人俱皆無言,只有風動水皺。

  三遍之後,許子遠將手中鐵盆大力摔在了地上,哐啷作響之餘奮力嘶吼:「依舊崔季珪一人不從,餘眾三百五十六人,皆以為然,此三事俱為天下定製!」

  言至此處,情緒早已難再制的許攸回過頭來,冷笑相詢:「文琪看到沒有……如今生逢亂世,正是你這種英雄用武之時,欲行天下事,萬般籌措不如奮力一擲!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什麼都不用憂慮!」

  公孫珣先是一聲嘆氣,再又緩緩頷首:「受教了!」

  「可論我等生死之事了嗎?」許攸追問不及。

  「子遠為何一定要死?」公孫珣語氣雖顯無奈,神態卻愈發平靜。

  「我不該死嗎?」許攸嗤笑反問。「為人謀不能致勝,為人臣不能盡忠,貪財無度,連累萬眾……而且你也說了,自古變法無不有流血者,我今日貪天之功,以罪囚之身借你勢為此事,若能夠落得與商鞅、吳起一個下場,豈不是我的榮幸?」

  「子遠。」公孫珣終於動容,卻是放下手中斷刃,伸手拽住對方。「你死了,你的妻小該如何?」

  「我隨袁本初十六載,那便是與你相識十七載,十七載故舊,不能為我養個妻小嗎?」許攸正色反問。

  公孫珣剛要再說。

  「不要再問我老母如何了。」許攸打斷對方言道。「文琪,身後事你俱為我為之吧……只有一事,一定要殺郭圖、辛評、崔琰這些人!他們跟我一樣,都是天下禍亂的根源!」

  此言一出,旁邊崔琰身側,一人徹底難以自制,直接嚇得昏了過去,卻是鄭玄另一個學生郗慮,登時引發一片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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