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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進徹底沒了耐心:「我來此是念在同僚之份,聽你有無臨終之語的,不是聽你來胡扯的……無人說武力無用,但衛將軍也好,車騎將軍也罷,哪裡是只靠著什麼武力?而且若只是論什麼強弱,我們李氏一開始便能割據東兗三郡了,何須等你一個什麼平原侯才動手?」

  「原來如此!」鞠義仰天而嘆。「我實在是沒想到,你這人竟然蠢到看不清自己,明明是個武夫之輩,卻妄自學什麼大義、人心,然後自以為那些人能看得起你,將你視為同類……可你真不知道嗎,這些人之所以用你,敬你,畏你,不過是看中你手中兵馬而已,哪裡真把你當人了?可笑我竟然要跟你這種愚蠢之輩講道理……」

  「我哪裡會不知道這種事情?」李進原本已經準備轉身,此時聞言卻又回頭凜然相對,厲聲相責。「鞠將軍……我們李氏久在中原腹地,我本人更是在潁川做過一任縣令,如何不知道那些士人表面上客客氣氣,其實心底從未看得起我?但僅僅因為如此便可以放任自己亂來嗎?亂世之中,我李進區區一武夫,不敢說心懷大志,意圖匡扶秩序;也不敢說平生不負於心,不負於人,求個無私無懼;可局勢已經成這個樣子了,再如何也總不能學你這種人反過來成為禍亂的源頭吧?士人看不起武人,天下人畏懼兵甲,就是你這種人在作祟!」

  鞠義一時愕然。

  「亂箭射死。」李進回頭轉身扶刀緩步下坡,同時口中下令。「殺掉之後梟其首,掛在鄴城城門上,讓鄴城百姓知道,為亂者已死!」

  左右密密麻麻的李氏族兵不敢怠慢,紛紛準備箭矢。

  而就在這時,身後河畔卻又遙遙傳來一聲釋然後的冷笑:「說的好像自己真的乾淨一般,天下紛亂,你不也提刀絞殺其中嗎?你殺的人也少嗎?一邊殺人一邊說什麼天下秩序,我雖自幼生在西涼,未嘗進學,卻也知道一句《孟子》,五十步笑百步不就是說的你嗎?」

  李進在小坡這一邊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已然面目猙獰……而他這麼一回頭,周圍士卒不敢怠慢,卻是立即發箭。

  一時間,不敢說萬箭齊發,卻也是千矢橫飛,那一邊悶哼之聲連起,卻是瞬間再無動靜了。

  李退之長呼一口氣,也懶得多看,只是緩步回到了已經解散的盾陣之處。而此時,等在此處的沮授、郭圖、程武等人再看向這個中原第一豪強家族中的『打手』時,目光早已經不同。

  「之前實在是沒想到,軍中竟然藏著李將軍這樣的人物。」郭圖捻須而笑。「倒是在下失敬在先了。」

  「李將軍洞若觀火,通達大義,已經堪稱名將了。」沮授也是一聲感慨。「之前兵敗逃亡之時,才見到典韋,今日一事,才知道足下……想來也是,我軍坐擁三州一十九郡,聚十萬兵,怎麼可能會少英雄豪傑?若早用將軍為一面統帥,當日也不至於敗成這樣。」

  至於程武,可能是因為年紀較小,身份也低,不好學另外兩位那般姿態,故此,欲言又止之餘卻是俯首一禮,以作表示。

  「此時方做姿態,有何益處?」李進面對三人的恭維,面色卻陰沉至極。「鞠義已然伏誅,三位自為吧……我且查驗傷亡,稍作打掃,便準備按明公之前吩咐往東面平陽小城屯駐去了,諸位不必管我。」

  言罷,其人理都不理這三人,竟然是直接扶刀而走了。

  三人望著此人背影,一時沉默,而等到李退之遠去,郭圖方才回過神來,負手失笑而言:「此時看來,何止是小看了李將軍,便是死了的鞠將軍也有他一番道理的……這天下一亂,所謂武夫到底是趁勢而起爬到我們頭上了。不過倒也正常,畢竟亂世當中嘛,兵強馬壯方能鎮壓天下,衛將軍也好,咱們明公也罷,雖然各有各的道理,卻都還是要靠刀槍來說理的。」

  沮授蹙眉相對:「郭主簿到底想說什麼?」

  「無他,只是感慨我軍人才眾多罷了……」郭圖一聲輕笑,旋即肅然。「然後還想順便問一問沮君,如今固然是一舉奪回鄴城,使我軍稍有迴轉,可關羽進軍神速,已經速取了涉縣不說,還在急切南下,儼然是要走林慮回朝歌,再去黎陽,斷我軍從官渡南下之路,更有審正南東出廣宗,隱隱有交割於東郡,包抄整個魏郡的意思……沮君是魏郡本地人,能不能教教我,如今該怎麼應對才好?是不是該急切分兵南下,去搶內黃、黎陽呢?然後要不要發兵向東,在廣宗處稍作應對?」

  「黎陽已經來不及了。」聽到對方問及正事,沮授多少也跟著嚴肅了起來。「但內黃是一定要儘快請明公發兵去搶的,不然鄴城便失了南面屏障,廣宗更是不必說,必然要立即對上……」

  「沮君!」郭圖直接打斷了對方,然後不顧程武在側,正色言道。「鄙人其實不是問這個,而是想以此事向你求一個準話……此處並無外人,請沮君直言與我,梁期一戰如此大敗,人心壞到這個地步,這魏郡到底還能守不能守?」

  旁邊程武當即面露恍然,這才像是郭圖這廝真正該問的話。

  「在下以為,若能傾力而為,一冬一春,總還是可以的!」沮授也是毫不遲疑給出了答案。「首先,魏郡雖然一馬平川,可卻有滏水、漳水、盪水、黃澤、雞澤等河流湖泊稍作遮蔽與延遲;其次,不僅鄴城本身高大,兼有數個支城環繞,更遠的地方,南有內黃,北有梁期,東面更有魏城、葛城、斥丘、元城、館陶等諸多城池……說一句城池密布,相互連結以成犄角,總非是虛言;非只如此,衛將軍兵馬野戰無敵在於北地突騎,可北地突騎焉能攻城?最後,還要考慮時節,馬上要入冬了,冬日攻城有多辛苦,衛將軍捨得嗎?而開春後,以衛將軍那種顧慮長遠的性格,要不要分心安排春耕,以防萬一遭遇饑荒呢?而一旦身後大面積春耕,他的後勤保障是不是就會受限?所以,在下說一冬一春,便是有城池損失,可保住鄴城本身來控制魏郡核心之處,總還是可行的!唯獨明年春後夏至,那就真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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