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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頂陽光並不熾烈,甚至有些雲淡風輕之意,但所有人都有些緊張……一眼無際的軍陣,漫天的旗幟,戰馬嘶鳴,二十萬人的生死,數千萬人的命運,都將用最殘酷卻又最無奈的方式來決定……老兵也都有些兩股戰戰之意,何況是新卒呢?

  實際上,不要說士卒了,很多戰前自矜武勇的將領、軍官;自矜才智的謀士、軍吏,此時望著如此陣勢,卻也紛紛悚然。

  這種悚然很容易理解,因為所有人都瞬間醒悟過來,在這種堂堂之陣,煌煌軍勢之間,一旦開戰,所有人的命運都不由自己來掌握……任你是兩千石之身還是軍中最低賤的陪隸,任你是公認的天下名將還是剛剛學會拉弓的輔兵,都無所謂。

  如林槍陣之前,泥沙同下!

  鐵騎奔馳之中,玉石俱焚!

  萬箭齊發之下,眾生平等!

  山崩地裂之間,萬事皆休!

  即便是公孫珣和袁本初這兩個站到了時代頂點的人,一旦下令開戰後,他們本人的命運也會很大程度上被這一戰所左右,而他們本人卻無法真正掌控戰局。

  「數月前,車騎將軍發檄文討伐衛將軍,衛將軍上書天子請旨列罪,兩位皆可謂師出有名;三日前,衛將軍下戰書,並建議兩軍各救死扶傷,車騎將軍准戰,兼許收斂戰士屍骨;昨日,車騎將軍慰勞衛將軍,衛將軍亦回禮……事至於此,兩位禮儀備至,堪稱典範,某奉天子之意,至此調停,還請兩位今日再當面一會,共行視師之禮,思慮干戈之苦,並正春秋之義!」

  出來到兩軍陣前說話的,乃是得到示意的天子使者,王朗王景興,他的意思是,既然之前公孫珣和袁紹都貴族范那麼足,那麼按照春秋時的戰爭禮儀,最後陣前一會,互相檢閱一下對方的軍陣,並在口頭上盡最後一份和平的努力,實在不行再開打,這才算是合情合理。

  而他其人話音既落,兩軍陣中居然齊齊騷動。

  「將軍,這是你的意思嗎?」田豐茫然看向全軍正中傘蓋下一聲精鋼鐵甲外加黑色罩袍的公孫珣。「不是說只相約陣前談話,釋放文丑,以挫對方士氣嗎?哪來的什麼這些虛禮?」

  「不是我的意思。」公孫珣不以為意道。「乃是朝中有些人不安分,臨行前給王景興加的料,為小天子尋些存在感罷了……不過,我事先是知道的,而且覺得若能守禮而為,到底算是一樁美事,也好剎一剎如今越來越不講究的風氣。」

  「這要是王景興被一箭射死,天下人說不定會覺得明公如宋襄公一般可笑!」田豐無語至極。「須知兵者詭道,何必如此?」

  「也是看人!」公孫珣搖頭不止。「若是前方是曹孟德、劉玄德、孫文台,我哪裡會如此放縱?早就直接揮師殺過去了!實際上,若是那些人,這個軍陣能不能擺成都難說……但前方既然是袁本初,那便還是有些優點的。」

  「好面子也是優點?」田豐幾乎氣急。

  「是貴族風範。」公孫珣見狀反而失笑更正。

  果然,對面袁軍陣中見到天子使節,又聞得此言,也是稍作騷動,俄而,數騎先出,乃是昨日來做使者的參軍是儀是子羽,其人與王景興陣前交馬,互相討論了一下條件後,對面軍中前陣更是裂開,然後一身金甲,外帶一件赤紅罩狍的袁紹立在一輛駟馬鼓車之上,在數十騎甲士的簇擁下率先動身。而公孫珣也毫不猶豫,即刻領著龐德還有數十騎白馬義從,外加一個全副甲冑卻被捆縛著的文丑,直接向前。

  王朗持節立於正中,是儀退到其後,而公孫珣與袁紹打了照面後,復又繞著王朗轉了半圈,各自立到對方半場之中,方才車馬相交,駐足攀談……這就是所謂視師之禮了,也就是相互檢閱對方的軍陣,不過放在眼前更多的是為了表達對對方的信任。

  「文琪,我兵馬可還雄壯?」袁紹剛一打照面其實就看到了文丑,雖然當即一怔,面色也是立即一黑,卻還是在轉過半圈之後恢復了從容,並笑面相對。

  「不錯,但可惜騎兵太少。」公孫珣失笑相對,卻是示意龐德放開文丑。

  「自昔日孟津一別,已然數載。」袁紹瞥了眼被自家騎士接過的文丑,卻是趕緊轉移了話題。「想想也是感慨……當日一別時,你我是割瓶對飲,相約掃除閹宦的同志,而今日再見,卻是在沙場之上!而且愚兄不才,也曾履約剷除閹宦,而文琪卻居然淪落到竊國之賊的地步,愚兄真是為你可惜!」

  騎在白馬之上的公孫珣看著鼓車上的袁紹笑意不減:「本初兄閹宦誅的好啊,不但把閹宦盡數誅除,還順便弄丟了傳國玉璽,還請來了廢立天子,鴆殺太后、少帝的董卓,最後在下辛苦討董功成,竟然也變成了竊國之賊……事到如今,這些口舌之爭,有什麼意思嗎?你萬般言語,我其實一句奉天子詔討賊便可破之,但天子使者到此,我卻反而與你幾分薄面……何必呢?真要說道理,討董討到一半,直接回身搶地盤又算什麼,是公心還是私心啊?」

  袁紹也是低頭一笑:「董卓剛一入洛,文琪便迫不及待聚北地十郡兵馬,如此應對從容,真是全然公心嗎?也罷,正如你言,今日你我時隔數載相會,本不該說這些……只是文琪,你當日割瓶贈酒於我,以托我洛中大局,我今日也割瓶贈酒於你,卻是只有一問……願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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