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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一走,傅燮便再無剛才凜然之色,反而是有些猶疑的坐回到了廊下,儼然是被皇甫嵩說的有些心亂。然而,等到他目光閃過那火把下潔白的玉圭並順勢拿起其中一塊後,面色卻忽然變得肅然起來。

  話說,傅燮冠禮之時,本字幼起,但一日讀《詩經》的時候,讀到了其中一篇,詩曰:

  白珪之玷,尚可磨也;

  斯言之玷,不可為也。

  這首詩的意思是,如果白色的玉圭上有污點,可以磨掉它,但是如果一個人做錯了事情,卻不可能再收回的。

  當時傅燮感念其言,朗誦數遍不止,然後忽然又聯想到了歷史上的一個典故,乃是孔子的弟子南宮括(字南容)讀此詩時同樣忍不住數遍不止,登時引得孔子大為欣賞,並將侄女許配給對方……一念至此,傅燮居然立即改字南容,以此來激勵自己不要有半分違心失德之舉。

  而如今,傅南容於夜中再度撫摸玉圭,倒是重新堅定了信念……對的就是對的,錯的便是錯的,該為的就該去為,不該為的就不該去為……國難當頭,難道是惜身的時候嗎?

  「不想那傅南容倒有幾分豪氣!」孫堅屯處,這位江東英豪居然也正私下與朱儁相談,而且對傅燮頗有幾分推崇。

  「傅南容是個直爽之人。」朱儁也忍不住讚嘆了一聲。「比皇甫將軍滿肚子玲瓏心思強多了。」

  孫文台登時無奈:「朱公這是怎麼了?依我看,公孫將軍、皇甫將軍,都是難得的英豪,怎麼你卻一個個的都看不上?」

  「看不上又怎麼了?」朱儁雙手一攤,凜然反問。「我又沒彈劾他們,也沒有當面罵他們,更沒有暗地裡給他們使絆子,難道還不許我心裡看不上?!」

  「非是此意。」孫堅愈發無奈道。「只是,我覺得這兩位都……確實很出色啊……皇甫將軍待下屬極好,而且深有謀略;至於那位白馬將軍,我也沒說謊,當日彈汗山一役,其人確實英雄了得,我孫堅至今感懷!」

  「然後呢?」朱儁嗤笑一聲。「然後現在一個為了不得罪同僚,居然不惜耽誤戰機;一個功成名就,年紀輕輕配雙印雙綬,卻依然想著獨享其功,而不與我們通氣……我如何不能看不上?」

  孫堅無言以對。

  「文台。」朱儁難得長嘆一聲,然後在夜色中負手前行了數步。「彼輩個個出身名門,如皇甫嵩、傅燮,一出生便不愁前途;如公孫珣,或許年輕時因為失怙的緣故,還要奮力拼搏一番,到了如今也早就不用如此辛苦了……倒是你我,一個寒門,一個豪強,除了拿命去拼一個出身外,還有什麼呢?而既然時時需要搏命,又何須在意些許外人眼光?」

  孫堅難得心中微動,忍不住出言詢問:「敢問將軍,那如我們這班人又該在意什麼呢?」

  「在意天子,在意中樞,在意洛陽,然後不負舉主,不負恩義,不負鄉梓……若有一日真的出息了,那便不負天下!」朱儁停下腳步,回頭盯著自己最欣賞的下屬坦誠言道。「如此便足以傲視天下豪傑了!」

  孫堅思索片刻,後退數步,恭敬一禮。

  「其實也沒那麼玄乎。」朱儁扶起對方,復又冷笑道。「依我看,我們固然是辛苦搏命,不知道哪日死在什麼地方。可那些人個個算計辛苦,卻也未必就能把握住局勢,將來指不定會被天下大勢所吞沒呢!還不如你我能夠活得痛快一些!所以啊,文台,真不要想太多,這一仗你好好打,只要火燒起來,你便是首功……我就不信以你孫文台的勇猛,此生做不到兩千石,封不得侯!」

  孫堅再度俯首而拜,再起身時心中已經是戰意盎然。

  片刻之後,孫文台送蔣欽到東門與傅燮相會,只是微微拱手,便瀟灑回身,而傅南容也與蔣欽乘夜出城,雙騎並馳,直往北面而去了。

  不得不說,這名喚做蔣欽字公奕的九江豪傑確實出色,二人路上先是遇到一隊黃巾軍哨騎,卻被他連殺三人,驅趕盡散。而等到來到洧水前,又是極善水性的他輕易在黑夜中尋到了一處方便泅渡的地方,然後輕鬆過河,直奔河北岸的漢軍大營前。

  此人的存在,使得傅南容輕易便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公孫珣,但卻隨即愕然當場,一度張目結舌。

  「南容多年不見,今日倒是來的正好。」坐在馬上的公孫珣見到來人倒是一時失笑。「這位蔣欽蔣公奕來的也妙,兩位不妨與我們同行!」

  「文琪兄這是要做什麼?」回過神來的傅燮來不及寒暄,便先驚慌拽住了公孫珣的韁繩。

  實在不是傅燮大驚小怪……原來,此時的漢軍大營前面黑漆漆的,安靜如常,可大營後的瓜地里卻已經聚攏了近萬騎士,還有數千駑馬。火把之下,只見這些騎士個個裝備完全,人人準備停當,駑馬上更是綁著柴草、未點燃的火把之物。

  很顯然,這位白馬將軍正要去做一場大事!

  「如你所見,」公孫珣坐在他的白馬上,居高臨下,坦然笑答道。「正要連夜潛行,去上游過河,然後繞到敵人南側,順風放火……」

  「這……」傅燮欲言又止。

  「你也不必回去報信了!」公孫珣俯身握住了自己小師弟的手掌。「我已經遣人過河去長社城了,此時應該已經到了……你也不必與我說城中兩位將軍的計策了,如此局面,他們若是想不到放火之事,豈不是徒有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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