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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容在嗎?」

  傅燮一聽便知道是皇甫嵩,當然不敢怠慢,直接起身打開大門相迎,然後口稱將軍不止。

  「我就知道南容沒什麼好準備的。」皇甫嵩來到院中,見狀不由失笑道。

  「本就是通知一下訊息,讓對方不要誤判罷了,又有什麼要準備的呢?」傅燮也是失笑相答。

  「話不能這麼說。」皇甫嵩揮了下手,一名侍衛立即捧著一個托盤從他身後走了出來。「既然那白馬將軍是你同門師兄,不妨帶上這個吧!」

  另一名侍衛將托盤上的布匹扯下,登時露出了四大四小,所謂八塊四對晶瑩剔透的白玉圭來。

  傅燮一時愕然,但旋即恍然——這是給公孫珣的禮物。

  「兩件用我與朱公偉的名義,兩件用你與那孫文台的名義……孫文台既然派了心腹隨你去,便也得給人家備一份,不然面上不好看。」皇甫嵩如此解釋道。「而君子相交,以玉相贈,既稱不上是賄賂,也稱不上是寒酸。不過,若是路上遇到了賊人,倒也不必顧忌,將玉圭扔到地上,說不定反而能拖延一二。」

  傅燮想了半天,最終也只能暗嘆皇甫嵩滴水不漏考慮周全,於是當即苦笑一聲,先是謝過對方,然後又親自將四塊玉圭小心接過來,放在廊下。

  另一邊,皇甫嵩送完玉圭,卻沒有走的意思,反而趁勢坐在了院中,並揮手斥退了左右。

  「南容。」屏退左右後,皇甫嵩難得正色起來。「我在北地為太守數年,郡中上下,唯你一人深得我心,我也向來引你為腹心……這一次,我連自家子侄都沒帶,唯獨薦你來隨軍,你可知道我心意?」

  傅燮沉默片刻,卻是陡然在院中對著對方恭敬一禮:「明公的愛護我哪裡會不知道呢?只是國事煩憂,我又怎麼能不盡心盡力呢?」

  「不是不讓你盡心盡力!」向來從容的皇甫嵩難得沒好氣道。「可是這種孤身穿越十幾萬大軍戰線的舉動又有什麼意義呢?派個別的信使去不行嗎?非得學那個孫文台,次次拼殺在前?」

  「孫文台也是豪傑!」傅燮梗著脖子答道。

  「我就知道你是怕丟了我的臉,這才主動請去的!」皇甫嵩愈發氣急敗壞。「何必呢?」

  「也確實有想會一會我那位師兄的意思。」傅燮尷尬低頭道。「算算時日,我與他上次相會時居然是熹平石經初成的時候……那時我與公孫三兄弟、太原王文度俱在劉公門下,我整日讀書不止,他們三兄弟卻長袖善舞,多行交際之事……而一轉眼居然快十年了,心中頗多感慨,確實想見一見他,想看看他數年間是怎麼作了那麼多大事,怎麼名動天下,又怎麼將我們所有人甩在身後的!」

  「且不說這個。」皇甫嵩凜然道。「總歸是有三分跟孫文台較勁的意思吧?」

  傅燮默然不應。

  「這就不對!」皇甫嵩見狀更是無奈。「南容,你我與那孫文台還有朱公偉是一回事嗎!」

  傅燮聞言猛地抬頭望向眼前之人:「將軍,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說,我們是讀書的邊將,他們是不讀書的邊將,當日令叔皇甫公在內的涼州三明,就是因為讀不讀書而分道揚鑣。可依我看,孫文台也好,朱公也好,都是心中有大義之人……」

  「我沒說他們不是英傑。」出乎意料,皇甫嵩居然冷靜了下來。「而且,我們與他們之間的差異也不在於讀不讀書,而在於能不能存身,或者說所求何物!我問你,朱公偉寒門出身,孫文台豪強做派,二人全都輕剽忘生,宛如亡命之徒一般,是巧合嗎?」

  傅燮微微一怔,也跟著冷靜了下來。

  「寒門也好,豪強也罷,想配紫掛青,何其難啊?」皇甫嵩也是有些感嘆道。「所以他們為了求一份前途,多少有些不顧性命,甚至不顧名聲……可如此做派,怕是遲早要害了自己,然後死無葬身之地的!」

  傅燮低頭不語。

  「而我們呢?我們早過了求名求前途的地步了。」皇甫嵩繼續言道。「所謂關東為相,關西為將,我們是將門、名門,只要不惹事自然能官至兩千石,遇到戰事也自然能封侯榮祖……但是,這天下終究是天子和士人的,我們武人跟他們沒法比,所以我們所求的乃是在天子與士人之間尋個平衡!是要讓天子用我們,要讓士人推崇我們!孟子有言,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才是至理名言啊!」

  皇甫嵩難得失態說了半日,傅燮卻依然低頭不語。

  「南容。」皇甫嵩忍不住拽住了對方的手。「涼州凋敝而又動亂不堪,我們的讀書人太少了,像你這種出色的讀書人就更少了。再加上段熲一系與我們反目,堪稱人心不定,偏偏這個時候朝中眼見著又要起紛爭……南容,我已經五十歲了,此番又咬牙為黨人張目,已然引得天子心中暗恨,如今迫不及待將你帶出來,乃是希望你能挑起擔子的!涼州將門將來要靠你維持,怎麼能在戰場上學著那個孫文台一般如此輕佻呢?」

  「將軍。」傅燮忽然抬頭,雙目在黑夜中炯炯發亮。「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如今大漢飄搖欲墜,天子寢食難安,士民驚惶不定,這個時候,難道不該學著孫文台他們先為國家拼死效力嗎?如果此番征討不利,那你說的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皇甫嵩迎著對方的眼睛看了半響,終究無言以對,便拍了拍對方肩膀,仰天長嘆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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