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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一朵無憂無慮的太陽花,給點兒陽光就燦爛,再惡劣的環境,他也能走哪兒開哪兒。

  因此這麼些年,林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林夏天。

  脊背佝僂著,好像已經被萬千重負壓彎,卻又仍舊不偏不倚的直直坐在原處,連舒軟的椅背也不去靠。

  而那雙毫不躲閃直直望過來的眼睛……

  麻木,沉寂。

  很像是孤注一擲的亡命之徒,沒有牽掛,沒有留戀,隨時都能衝上去跟人拼命。

  可林夏天不是什麼亡命之徒,他只是一個規規矩矩在社會中長大的男孩子,能拿什麼跟人搏命?

  他唯一能傷害的……

  只剩下他自己。

  注視著這樣一雙眼睛,無端的讓人覺得……

  可能在下一天,也可能就在下一刻,眼前這個人就會在他再也承受不住的重擔下被折斷。

  用一種或驚悚的,或是寂靜的方式,輕易的和這個世界訣別……

  林庭像是如夢方醒,呼吸驟然一滯。

  林夏天剛唱到第三句,就感覺有一隻手,輕輕的覆到了他的眼睛上。

  「別唱了。」

  林夏天卻像是沒有聽到,依舊自顧自的唱著。

  就應對突發情況這一點來說,林夏天確實如他自己所說,算得上是個合格的戲子了。

  如果忽略聽戲那人此刻微微顫抖著的手掌的話。

  林庭放輕呼吸,輕聲道:「別再唱了,夏天,別唱了。」

  就像被遮住視線的不是他,林夏天連頭也沒偏一下,嘴裡唱著平仄不變,幾乎聽不出旋律的音調。

  甚至連呼吸都聽不出變化。

  只是林庭原本溫熱乾燥的手心,忽然感受到了滾燙的濕意。

  林庭僵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什麼。

  但還沒來得及等他做出什麼反應,耳邊歌聲已經戛然而止,林夏天利落的撇開了他的手,頭也扭向了窗邊。

  車窗無聲滑下,北方夜晚的刺骨冷風爭搶著灌進來,瞬間把車裡的溫度帶入冰窖。

  「前面停車。」車開正在下高架,迎著大風,林夏天低低的聲音被吹的有些飄零。

  坐在前座的司機被驟然灌進來的冷風吹的打了個寒戰,聽到這聲,下意識靠著路邊放慢了車速。

  等司機腦子裡慢半拍的轉過來,才意識到,剛剛聲兒根本不是從林庭那兒傳來的。

  他趕緊放慢車速,抬頭去看林庭,卻發現林庭正偏頭望著林夏天,根本沒給任何指示。

  林夏天一隻手壓著車窗,另一隻手扣著車門把手,啞著嗓音道:「靠邊停車,不然我直接跳下去……你們也不希望這輛車扯上命案吧。」

  冬日裡衣服穿得厚察覺不出,此刻風灌進去,將林夏天身上那件毛衣吹的緊貼肩胛肋骨,林庭才猛然發覺,林夏天比以前瘦了許多。

  身影單薄的猶如一張紙片,像是外面的風都能把他颳走。

  「夏天……」

  林庭心突的跳了一下,猛然傾身過去,不顧他的掙扎,把林夏天從窗邊攬了回來。

  林夏天少有這樣犟的時候,死扛著怎麼也不願意被林庭壓制。

  他就是再怎麼消瘦單薄,也是個成年男人,即使林庭比他個頭高許多,也一時沒法制住他。

  尤其不管不顧掙扎的那人還帶了攻擊性,揮著拳頭,齜著牙,跟對付仇人似的無差別攻擊。

  車早已靠邊停下了,助理本來想探身爬過去幫老闆制住林夏天,結果還沒來得及起來,就被林庭忙裡抽空瞥過來的眼神勸退了。

  行吧……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人家這自家裡的事,正培養感情呢,外人哪兒有資格摻合。

  只不過林家這兩兄弟培養感情的方式也真奇特,放著好好的溫情敘舊路線不走,大晚上的在車上打架……

  看著老闆咬著牙的模樣就知道,林二少這拳頭應該是沒留手,鐵定還挺疼。

  林庭一邊攔臂攬著林夏天的身子,任打任咬不還手,另一隻手牢牢舉在他頭頂。

  林夏天恨死林庭了,恨林庭騙他,恨林庭喜新厭舊,懷著魚死網破的心,什麼都不管不顧,絲毫沒察覺林庭此時是個什麼反應,有沒有要跟他動手的意思,只知道狠命掙扎,一拳拳的揮出去,林庭又不刻意躲閃,所以這揮出去的每一拳,幾乎都打到了肉上。

  可即使是這樣,林夏天都沒順利掙脫出來,於是埋頭紮下去,一口咬住了攔腰擋著他去路的手腕。

  林庭悶哼一聲,下意識握了拳,手臂上青筋都暴出來了,卻也仍舊沒鬆開攬著林夏天的手。

  直到眼淚被風吹的冰涼,雨一樣滴再次落到林庭手背上。

  林庭愣了愣,望了林夏天半晌,終是緩緩垂下了頭,仿佛掙扎猶豫了許久,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極輕,又極其僵硬的說了聲:「對不起。」

  這聲僵硬無比的道歉卻像是一句魔法,瞬間卸掉了林夏天渾身所有的力氣。

  剛才還怎麼也不肯服輸的林夏天突然定在了原地。

  他難以置信的轉過頭,想去確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然後又聽到了第二聲。

  這次顯然比第一聲更自在了幾分,林夏天的耳畔,注視著林庭的眼睛,他清晰的聽到了那聲,「對不起。」

  林夏天腦中一片空白。

  甚至忘了自己上一秒還正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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