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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就一傳十,十傳百,他神醫奚淵的名頭便這樣來了。

  他隨意披了件衣裳,看到西廂房已經亮起了燭火。他護好手中的蠟燭,朝那面走去。

  “念兒。”奚淵叩響房門,喊道。

  房門被打開,看到念兒已經穿戴整齊,雙眼紅腫:“先生。”

  奚淵說:“雨勢太大,就別下山了吧!”

  念兒看了看依舊昏暗的天,搖頭道:“沒事的,先生。”

  奚淵知道拗不過他,便囑咐道:“路上怕是不好走,你小心點。”奚淵替他整理好頭髮和衣服,寵溺地捏了捏他的臉蛋,“陪先生吃頓早飯吧!”

  “好。”

  奚淵先擺好碗筷,再盛上稀飯,端上饅頭和小菜。

  木製的碗碟在有種粗糙的質感,但是摸著卻很舒服,至少不會涼。

  奚淵夾了個饅頭給他,看著他像往常一樣大口地吃著,欣慰的笑開。

  “先生,你怎麼不吃?”念兒問道。

  “先生吃。”奚淵笑笑,拿起一個饅頭塞進嘴裡。

  一頓早飯吃的和往日無異,只是沒有人說話,少了幾分恬躁。而這時念兒吃飯時慣有的吧唧嘴的聲音便顯得格外響亮。

  奚淵吃的不多,念兒也沒有吃下幾口。

  念兒照常收拾好碗筷,奚淵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竟覺得有幾分淒涼。

  他的念兒近幾日也瘦了許多,身上的衣服空蕩蕩的掛在他的身上,看著極不合身。

  “先生,你無須掛心念兒。”念兒穿戴好蓑衣斗笠,把奚淵配好的草藥抱在懷裡,“念兒這便走了。”

  還好這時天已經亮了,雖然還是灰濛濛的,但也能看清下山的路。

  “山腰霧氣懸浮,你帶上燈籠。”奚淵將已經備好的燈籠遞給他,又遞些銀子給他,“你萬事小心,別急著趕路就行。”

  “哎,念兒記下了。”

  奚淵看著那單薄的身影和那點紅光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視野里。

  他站在雨里,抬頭看了看天。雨水滴落在他血色的硃砂上,順著他的臉龐從下巴滴落,滑入衣衫中不見了蹤影。

  淋了雨的奚淵換上乾淨的衣衫,還替自己熬製了碗薑湯。

  喝下薑湯之後,他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似醒似睡,似夢非夢。他看到有些人慌慌張張的來,在他耳邊大喊大叫,叫他不要回頭,叫他快點離去。然後又急急忙忙的跑開,雙腿抖動的不能好好走路;摔倒在地上的那些人也拼了命地往遠處爬,丟下他一個人站在黑漆漆的地方。

  他回過頭,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像有層紙在他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撕不碎也扯不開。他看不見身後的情形,只覺得有雙滴著血的眼睛在狠狠的盯著他,嚇得他邁不開步子。

  眼前的情形瞬間又變了,身後的眼睛沒有了,卻又下起了雨,他伸手接住,那雨卻是血一般的紅色。

  他將手在衣服上蹭蹭,雪白的衣衫被染得血紅。然後他感覺到有道冰冷的氣息噴在他的脖頸間,朝他咯咯的笑著,叫他聽了汗毛倒立。

  “還是這顏色適合你,多好看啊!”那聲音幽幽傳來,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似乎下一刻就要將他吞入腹中。

  “你來啦!”遠處的一個人影一直重複著這句話朝他走來,身上的血跡已經乾枯變為褐色,胸前有一個黑漆漆的洞。他的手高高舉著,像是在捧著什麼東西一樣,可是那上面什麼都沒有。

  “太好了,該還給我了,該還給我了!”他看著那人朝他走來,眼淚竟不自覺的流下,他怎麼會不認識他呢?

  奚淵閉上眼睛,等待著什麼。只見那人從他的體內穿過後,手裡捧著一顆跳動的心臟。他低下頭,看著胸口處的那個洞,沒有血流下,也不會痛。他透過那個洞,看到他的爹娘還有秦輝的爹娘站在那兒朝他笑著……

  腳下,密密麻麻的蟲蛇順著他的雙腿爬遍他的全身,他笑著,看著自己被它們吞噬,空留下一顆頭顱在地上滾遠。

  奚淵迷迷糊糊的醒來,後背被汗水浸濕,不知是嚇得,還是熱的。

  他揭開被褥,腳步虛浮,雙腿無力,走的不是很穩,最後趴在桌子上。他替自己倒了杯水,茶壺裡的水還是昨日備的,早已涼透,他喝了兩口,卻又吐了出來。

  他半跪在地上,捂著胸口大口的喘著氣。茶水和著唾液順著他的嘴角滴落道地上,他用力地擦了擦嘴巴,哪有往日的半分儒雅模樣。

  他翻身坐在地上,用椅子支撐著自己的身軀,他暗自慶幸早晨還吃了東西,沒在念兒面前失態。

  他歇息了好一會,才費盡力氣站起來。

  走到書桌前,耐心地研好磨,又拿了兩張信紙,挑了支往日用慣的毛筆,提筆寫了幾句。

  許是因為力道不足,手腕輕浮,寫出的字不盡他意,他揉了又重新寫。

  反反覆覆了幾次,看著越寫越難看的字他苦笑一聲,將就著寫了下去。

  寫完之後,他用鎮紙壓好,放在桌子正中間。

  外面雨早已停了,盛開的桂花被雨水打落在地上,還殘留一絲香氣。

  他拿了把鋤頭慢慢的刨著地,感覺差不多時,索性直接趴在地上用手挖。

  儘管雙手沾滿淤泥,他也不在意的在衣服上擦擦,然後再接著挖,直到挖到那兩壇酒時,他才停下動作。

  甩了甩頭上的汗珠,他欣慰的笑笑,把周圍的泥土清理乾淨之後,小心翼翼地把那兩壇酒搬到院子中的楠木桌上。

  他親自把想做的事都做完後,躺在地上累的一根手指頭也不願意動。

  天還陰沉沉的,不知道會不會繼續下雨了?他想念兒也該到了吧!

  桂花香里桂花釀。

  當時的事仿佛還在眼前,那人笑著說要和他一醉方休的,也不知這次究竟算誰先食言!

  換了衣服的他去靈堂上了香,磕了頭:“爹、娘,孩兒不孝,奚家在孩兒這兒竟斷了香火!不過,可算有一家團圓了!”

  然後他將自己的靈牌擺在他爹娘後面,他摸著自己的靈牌,笑的像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更結局啦!

  第38章 38

  旭日初升,被雨水沖刷過的山林多了幾分綠意,鳥兒急不可耐的站在枝頭高歌,山頂上的人家卻寂靜無聲。

  竹葉鋪滿碎石小道,無人清掃;院內的楠木桌上擺著兩壇酒,酒罈上掛著些泥土;酒罈下壓著張寫了幾句話的信紙,卻沒有落款;井旁還立著兩個木桶,一直鳥站在上面,看著努力伸長脖子,想喝裡面小半桶的水;廚房內的灶台冰冷,爐火已滅,堆積的柴火安靜的躺在角落,等待腐朽;擺在廊下的竹篩里的草藥受了潮,長出些白色的霉點……

  奚淵躺在床上,雙頰凹陷,嘴唇乾澀,泛著青紫,他看著窗外,眼中毫無生機。

  只見,他動了動手指,從胸口裡拿出一塊紅色的布,當他看著那塊布時眼中才有了光彩。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手指像幾根乾枯的木頭似得,卻將那塊布攥的緊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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