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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在馬車駛到韓王成下榻的館驛時得到了證實。前門警戒森嚴,張良同何義進到門內一看,這不過是一個大戶人家的院落,毫無半點王府氣派。這院子裡也不見什麼人影,靜悄悄的。他推開一扇側門,才見到有幾個僕從聚在那裡,百無聊賴地坐著發呆。

  一人一眼認出張良,當即興奮地站起來道:“張先生,可把你盼回來了!”

  好幾雙眼睛齊齊轉向側門口,大家激動地站起來,再也顧不得什麼禮節,一下子把張良圍在中間,七嘴八舌道:

  “先生你可算回來了!”

  “先生你可不知道,我們現在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門前門後總有人守著,出去一趟都有人盯著,簡直比囚犯還不如!”

  “小聲點!要是把韓王驚醒了,待會兒他又得逮著你罵!”

  “都他.媽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擺個屁的王侯架子!”

  張良一擺手,制止了亂鬨鬨的討論,只拽著其中一人詢問情況。原是諸侯合力西進入關之時,項羽以韓王成毫無戰功為由拒絕封他為王,將他押解到了彭城,變相軟禁在了自己身邊。如今韓王成手下的人,大都聞風而散,呆在身邊的人早已所剩無幾。

  可惜這位韓王卻毫無自知之明,他在這所剩無幾算得上忠心耿耿的人面前依舊擺起一副王侯的架子,作威作福,動輒打罵,鬧得雞犬不寧。而自己卻從不敢去找西楚霸王評理,一天到晚不是喝得酩酊大醉蒙頭大睡,便是掀桌踢椅,破口大罵,整日裡惶惶不可終日。

  正在談論間,韓王醒了,有人進去通稟,說是張先生求見。一聲通傳過後,張良同眾人進到門內,他先向韓王叩拜,然而還沒等他站起身來,高台上便怒喝道:

  “張良,你知道自己有罪嗎?”

  張良毫不慌張,他先將禮行畢,然後拱手冷靜道:“臣不知臣有何罪。”

  “孤問你,你究竟是我韓國的司徒,還是那劉季的軍師?”

  “臣當然是韓國的司徒。”

  “好啊,你身為韓國的司徒,卻跑去幫助劉季西進入關,和西楚霸王結下了深仇大恨。孤陷於今天的困境,完全是你張良一手造成的。來人吶……”

  “良身為韓國的司徒,為何去幫助劉季西進入關,難道殿下不比良更清楚?”張良面無表情,抬眼望著高台上的韓王成,冷聲道,“如果殿下不想把良借出去,完全可以不要劉季幫殿下打那幾座城池。若是已將人當做籌碼隨便送出去,轉頭卻又怪籌碼害苦自己,這等無理之理,韓王既已為王,竟也講得出口?”

  韓王更加激怒了:“你!好你個張良!出去一趟倒學會跟孤頂嘴了!誰給你的臉?!來人,把這個逆賊給孤綁了!”

  卻無人上前。

  韓王怒喝:“你們沒有聽孤的命令嗎?一個個是不是要反了?眼裡還有孤這個君王嗎?”

  從旁邊站出一個人來說:“韓王息怒,不是大家不聽從殿下的命令。只是如今都到什麼時候了,難道把張先生千里迢迢召回,就是為了治他的罪嗎?”

  韓王成一時語塞,氣得臉都發紫了。

  房內一時氣氛沉默的可怕。

  倒是張良先開口道:“如無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韓王成忙道:“站住!不都說你與項伯是生死之交嗎?你去找項伯疏通一下,讓他叫霸王讓孤回陽翟。”語罷,又接口諷刺道:“連鴻門那樣的地方都能讓劉季全身而退,孤想這區區封地之事對張司徒而言,不過小菜一碟罷。”

  張良面帶微笑,道:“自然。不過漢王當時與良黃金百溢,珠寶二斗贈與項伯,又向項王進獻白璧一對,玉斗一雙,並各類奇珍異寶。不知韓王可願與良些許珍奇寶物去疏通關節?”

  韓王成面色一變,他瞪著眼睛有些抖索道:

  “你為劉季效了那麼大的力,孤不信他對你沒有重賞!孤都這樣了,哪還有什麼好東西?你去給他,反正你是我的臣子,你的就是我的!”

  張良道:“漢王是賞過良許多珍寶,但良卻早已打點給別人了。”

  高台上的貼身侍衛聽不下去了,從旁道:“殿下不是還有幾箱珠寶放在床頭嗎?如今連命都保不住了,還留著它幹什麼,不如讓張先生拿去打點,興許還能找到一條活路。”

  韓王的臉紅到了耳根,他一巴掌打在那侍衛的臉上,面目猙獰地怒喝道:“你算什麼狗東西?!竟然在這裡打王的財產的主意!滾,你們都給我滾!”

  張良依言退下,他面上一片平靜,心裡卻有些止不住的悲哀。他初次見到高台上發瘋的人的時候,少年還是一臉朝氣蓬勃,對他無比信賴與依靠。熟料等少年領悟到他既為王,擁有生殺予奪的大權時,就開始瘋狂斂財,對他呼來喝去了。當初漢王用幾座城池換他時,那少年臉上貪婪的模樣他至今仍然記得,恐怕在現在的韓王眼裡,他能換到這麼多東西,簡直物超所值了罷。

  權力,可真是個操蛋的東西。

  張良關上門,面色陰沉,眼底一片霜寒冷意。

  第11章壹拾壹

  一.

  一個士卒推門進來稟報:“漢王,蕭丞相來見。”

  “什麼?!”劉季大喜,一時間嘴角咧到耳根,連頭髮絲兒都比前幾日神采飛揚。他這一笑才意識到自己不對,忙收斂表情,做出一副橫眉怒目的樣子道:“叫他給我滾進來!”

  蕭何進來時,正見漢王這副怒氣沖沖的樣子。他拱手低頭恭敬道:“漢王。”

  “別他.媽叫我漢王!你眼裡還有我這個漢王嗎,啊?!自從老子來了這個狗.屁.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這群狗娘養的就一個接一個的跑!他們跑就跑,一群滾犢子的,有多遠給老子滾多遠!老子不稀罕他們!結果你,你他.媽也跟著跑!那群雜碎跑了就算了,你怎麼能跑?!啊?!行啊,你想家了,你長翅膀了,老子沒家嗎?!老子不想家嗎?!你跑,跑了你還回來幹嘛?!滾滾滾!”劉季越說越生氣,他跟老蕭兩個人從二十歲大一點兒的時候就認識了,如今他四十八歲,這風風雨雨近三十年的友誼,那是過命的交情。蕭何在他犯事兒的時候幫他扛過事兒,他偷情的時候幫他打過掩護,他打仗失敗的時候給他費心巴拉地送兵送糧,連自己家辱臭未乾的毛孩子都能給他提溜上戰場,結果臨了到了這節骨眼兒上竟然招呼不打一聲,拔腿就他.媽跑了。正是如此深厚的情誼,讓他乍聽老蕭跑了這一消息的時候,心裏面感覺比切了自己的左右手還疼,這兩天晚上跟炕在油鍋上似的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這都快半百的人了,還氣得躲在被窩裡面暗暗抹眼淚。

  劉季是越說越來勁兒,越說越生氣,髒話粗話滿天飛。蕭何也不著惱,一動不動的站那兒任他罵。他們畢竟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他也了解劉季這人,劉季心大,別看現在氣得跟狗吠一樣,等他發泄完了,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啥後遺症也沒有。

  果不其然,劉季罵累後,想不出還能說啥,索性咕嚕咕嚕灌幾口水,把茶碗重重往桌案上一放,才高聲道:“說罷,你為啥要跑?”

  蕭何道:“我可不敢跑,我是追逃跑的人去了。”

  劉季道:“你追的誰?”

  蕭何道:“韓信。”

  劉季又生氣了,他罵道:“放屁!各軍將領到現在都他.媽跑了十幾個了,我也沒見你去追一個。現在你說你倒跑去追個胯.下匹夫,老蕭,你騙誰呢?!”

  蕭何鄭重道:“那樣的將領跑就跑了,能夠替補的人也不少。但像韓信這樣傑出的將領,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個。漢王如果就像在這漢中巴蜀稱一輩子王,那你自然也用不到韓信。可要是你想東進奪取天下,除了韓信那可就再沒人能給你辦到了。漢王你看你到底想怎麼辦罷。”

  劉季嘟囔道:“我當然想殺出重圍,向東前進啦!可是我也可以讓子房來啊!”

  蕭何無奈道:“我的漢王啊,張先生就是個書生。連張先生自己都說,你現在缺的是一員大將。先不說張先生還在韓王那邊過不過的來呢,就是他過來了,你覺得就憑張先生的身子,他受得住最輕的一套鎧甲不?他能堅持騎上半天的馬嗎?”

  劉季不說話。

  蕭何再接再厲道:“既然漢王已經決議向東,那就重用韓信罷。重用他,韓信就會留下來。要是不能重用,我辛苦追了一天一夜的人終究還是要跑的。”

  劉季頗為不情願道:“行罷,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任命他為將軍。”

  蕭何虎著臉不說話。

  劉季沒轍,不耐煩道:“好罷好罷,那就任命他為大將軍,統領全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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