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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大飛不像汽車那樣踩著剎車不放就能停下,公子哥兒白著臉把所有馬達同時掛了倒檔,船尾濺出一人多高的水花,快艇仍在慣性作用下向堤岸駛去。最後船頭一路稀里嘩啦地蹭著水泥船塢停住,洪少秋覺得很可能已經磨漏了,但他和季白眼下沒功夫考慮損壞香港群眾的財產要不要賠償的問題,和他們相隔十幾米的輪渡已經穩穩靠了岸,船尾噗通一聲,緊接著有人驚慌地大喊起來有人落水。季白快速把裝著武器的旅行袋橫著搭在肩頭,提手分別固定背好,朝洪少秋吹了個口哨:“領導,你武裝泅渡的水平怎麼樣?”

  洪少秋的臉色頗為尷尬:“我只會狗刨。”

  季白髮誓其實他不想笑的,真的。

  27 浪裏白條季三兒

  人能不能笑著游泳?

  ——當然可以,嗆幾口水而已,只要不喝進肚子裡就行。水不算涼,但挺滑,有股形容不出的怪味,季白還考慮了一下這水裡燃油和排泄物的比例哪個更大一點,未及得出結論,銜著匕首的嘴裡就無從避免地吸進一口水,只能馬上再噴出去,但那也攔不住嘴角的笑,洪少秋狗刨起來什麼樣子,改天必須要見識一下。他游泳的姿勢流暢至極,兩腿併攏著有力地上下擺動,像條拍打出浪花的魚尾,會令人想起海豚一類的動物,連速度也像,和目標之間的距離幾乎肉眼可見地快速縮短。

  原本的雙人武裝泅渡現在變成單人追擊,為了儘可能提高速度,下水之前季白花了點時間卸掉身上的負重,把足有三十公斤的旅行袋丟在洪少秋腳下,只摸出把匕首握在手裡。他的語氣足夠強硬,近於命令,又帶著點兒顯而易見的關心和不那麼顯而易見的嫌棄:“水性不行別下來!在上邊看著!丫一露頭就打!”洪少秋知道這確然是當下最好的解決辦法,但還有點無法放下雄性的自尊心,就抿著嘴唇遲疑了幾秒的功夫,季白已經踢掉鞋子躍進水裡游出十幾米去,以他狗刨的速度是肯定追不上了。

  碼頭不止這一個船塢,順著岸邊還泊著數艘單桅帆船,和木質船身的老式划子,一色都是灰的,淺綠色的護工服濕了水變成苔綠色,在深色的海水裡十分顯眼。季白憋著口氣往前追,那人回頭張了一眼,兩腳上下打水的頻率明顯快了許多,但胳膊的動作卻不太協調,很快就被季白欺身到只剩五六米遠下。他知道再逃也逃不出多遠,乾脆回身停下踩水,抬手對著季白就是一槍。槍聲很響,是季白從小聽熟了的五四式,這槍皮實,膛里生滿紅鏽也照樣能打,海水裡泡幾分鐘根本不是事兒,他本能地縮頭蜷身,整個人沉到水面下頭,眼耳口鼻都被灰濛濛的海水浸沒,瞬間竟有點不辨東西南北,忽一眼看到前方正踩著水的兩條腿,腳上還穿著帶螢光色的運動鞋,路標似的。

  他甚至沒打算再浮回水面換一口氣,徑直從深處游到目標腳下,突然扯住眼前的腳脖子死命往下拽,打了對方個措手不及。目標當即沉進水平面下咕嚕嚕地喝了幾大口水,揮著手裡的槍往四下胡亂扣動扳機,季白在他正下方又扯了兩下腿,覺得肺里的空氣要不夠用了,視野開始發黑,於是他緊貼著對方的身體上浮,同時薅住任何一個自己夠得著的部位往下摁,蜷起膝蓋抵著對方的胸腹推開,不讓他有機會纏抱住自己。

  洪少秋在岸上只能看到遠遠的海水翻滾得厲害,間或還有一兩聲沉悶微弱的聲響,他端著槍瞄了半天也不見人影露頭,不管是季白的還是對方的,手心都有點潮潤起來,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恢復正常,就在這時,瞄準鏡的圓形視野里出現一個腦袋。他純出於本能地眯著眼把那個黑色的腦袋套進準星里,然後憑著側臉的輪廓反應過來——那是季白。

  他鬆了口氣,短暫地走了個神,覺得似乎應該好好練練游泳,下一秒鐘季白就又從瞄準鏡里消失不見。

  季白冒出水面的同時把匕首取在手裡,剛張嘴喘了口氣就被對方拖回水面下,胯骨上被蹬了一腳的同時後腦勺上結結實實挨了記重擊——五四要是反過來握住槍管的話,槍托就像錘子似的。他嘴裡冒出幾個氣泡,握著匕首要往眼前的喉嚨上割,又想起命令里說的是“儘量生擒”,在最後關頭偏了下手腕,刀尖貼著頸動脈划過去,插進對方的肩膀,卡在鎖骨和肩胛骨之間。但這點疼痛什麼作用也沒起,目標掙扎得更加激烈,以同歸於盡的決心死死摟住季白的腰,拖著他一起往水底沉。季白心想你他媽想死不要緊,老子可還沒活夠呢。他拼命仰起頭,勉強將口鼻露出水面,短促地換了口氣就再次埋進水裡,用力掰開扣在自己腰上鐵鉗一樣的手指。對方這半天一直沒機會浮出水面,早就消耗光了肺里的空氣,眼神都已經渙散了,全靠意志力強撐著,季白使了蠻力,幾乎能聽見手指關節錯位時咯嘣咯嘣的聲音,將近半分鐘後才總算是重獲自由。他回到水面喘了口氣,胡亂抹掉自己臉上的海水,覺得嗓子裡發緊,再低頭的時候看見目標的胳膊保持著環抱姿勢,微張的嘴裡再沒有氣泡湧出,臉色發青一動不動地往海底沉下去,暗叫一聲不好,又扎猛子紮下去,用力薅著領口把人提溜住了往上拉。

  俗話說死沉死沉的,失去意識的人即便在水裡也沉得要命,季白胳膊肘彎起來卡住他下顎帶著往岸邊游,儘量讓他的臉能保持在水面上。看見洪少秋正在船塢上轉來轉去地等著,季白噗地吹開嘴邊的水,頓覺自己真是千載難逢的好下屬,把攻堅任務都做了,領導驗收一下工作就可以,完全沒有意識到領導倆字從他嘴裡說出來更像是情趣,或者乾脆就是調情,毫無嚴肅認真意味。他拖著個人,游不了多快,洪少秋跟他揮手,便也舉手揮回去,正興高采烈的,突然覺得肋側極尖銳的一刺,疼得眼前直冒金星。季白條件反射地閉氣沉腰,同時勒緊了臂彎里的嫌疑人脖子,想著無論如何不能讓這王八蛋趁機跑了。目標很快自喉間發出瀕死的格格聲,季白見他雙眼已經暴突出來,咬著牙拔下卡在肋骨上的匕首,重新把對方的頭按回水裡去灌了一肚子渾濁不堪的海水,忍著疼一點一點把人推向岸邊。

  最後他已經沒勁兒自己爬上岸了,是洪少秋把他拉上來的。季白和目標並排躺在水泥堤壩上,他大口小口的捯氣兒,旁邊是嫌疑人,死氣沉沉地從鼻子嘴裡往外淌水。洪少秋打算給他做人工呼吸,季白捂著眼睛笑:“他媽的,我要有潔癖怎麼辦?”

  洪少秋想了想,往一動不動的胸口猛擊一掌,目標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這執法方式太粗暴野蠻了,季白想,忍不住舔舔嘴唇,海水的味道真噁心,需要用很多個親吻才能蓋下去。

  可惜不能現在就親。

  28 連自己人也坑是不是不太好?

  他們剛才聲勢鬧得不小,周圍已經有人舉著手機在拍了,香港人也一模一樣地愛看熱鬧,不管被英國人轄治多少年都改不掉,足證這是寫在基因里的本能,毫不摻假的炎黃子孫。季白有過慘痛教訓,立刻抬手掩住下半張臉,又覺得光是這樣還不夠,乾脆脫了T恤圍在臉上,只露出眼睛,冷得牙關叩出一連串輕微的得得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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