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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就想,好好讀書,考上心儀的大學。然後變好變強。我有很多缺點,我也不夠成熟,可能在你眼裡,我根本就不堅定。所以,我會繼續努力。”

  “我想有朝一日,我能挺起胸膛、光明磊落地愛一人。這是我將畢生追求的目標,立正川,其實我也很想很想,帶你回家。”

  季元現說這話時,眼裡星光閃爍。明明難過得不行,卻要講出自己的豪言壯志。他並不是為了打動立正川,僅僅是自說自話地,表了個白。

  立正川心上撕裂一個巨型峽谷,他忽地憤怒,又忽地全身發軟。他面無表情,捏著季元現的下巴,手上力道不斷加大。

  “季元現,你不能這麼狠心。”

  “你先不要我,又說想帶我回家。很好玩嗎。”

  成,跟這貨就說不通。季元現大口喘息,他閉閉眼,忍著疼痛繼續笑。

  “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說,無論你以後回不回來,什麼時候回來。在這個城市,我都給你留一個位置。”

  “反正都是要分開,我需要你施捨?需要你憐憫?”立正川眼睛充血,不想失態。他本不想這樣,好容易一起過個生日,他本想留點美好的回憶。

  “我真的,真的不明白……”

  立正川望著季元現,“你能不能給我指條明路。”

  季元現忽地笑了,眼淚霎時流出來。他也想,也想誰來指一條明路。

  而他嘴唇一掀,卻是問:“還做嗎。”

  立正川鬆開他,大口吸氣。他從車上踉蹌下來,背對著季元現說:“我愛你。”

  季元現回道:“我也愛你。”

  “我不會忘記你的,季元現。”

  “可能,還是忘了比較好。”

  沉默。

  冗長的沉默。

  連地下車庫中的穿堂風,都似在悲鳴。

  其實細想,就能發現一些端倪。櫻木花道沒拿全國冠軍,機器貓也老了,湯姆始終沒抓到老鼠。

  人也一樣啊,就像現在——季元現的話,立正川的背影似定格那般。注入樹脂,封成兩個永遠英姿勃發,永遠青春張揚的少年。

  青春哪能沒有遺憾。

  立正川滾滾喉結,凍住似的。他眼前模糊,沉聲答應:“好,依你。”

  他拔腿要走,又被季元現叫住。

  “你落下東西了。”

  季元現鎖好車,走過去。他拉過立正川的手,展開,將鑰匙放進手心,然後關上。

  “立正川,這車,我不要了。跟分手禮物似的,像什麼話。”

  立正川眨眨眼,然後慢慢收好車鑰匙。他盯著季元現,遽然笑了。

  他說:“季元現,你真是個讓人心碎的東西。”

  季元現偏頭,不置可否。恨就恨吧,怨就怨吧。他不吊著立正川,也不辯解。有些話今天不說清楚,以後就沒機會了。

  比如,其實他很想說:立正川,我他媽都要愛死你了。

  地下車庫的燈忽明忽暗,昏沉得很。少年的輪廓一半藏在陰影里,露出筆直高挺的鼻樑線,鋒利的唇線,還有精緻的下頜。

  立正川就這麼看著,覺得季元現愈發好看。可能當初就是這人太好看,才一朝鬼迷心竅,著了道。

  季元現的眼裡有把刀,不管是入鞘還是露鋒,都直白地抵著你的魂,逼你要他,色氣到不行。立正川被勾去魂魄,如今又因鋒利的刀刃而縮手。

  他靜靜沉默半響,聲音沙啞道:“車不要了,那你把花收下吧。”

  “別再拒絕我了,寶貝兒。”

  寒冷的冬季匆匆而過,迷茫又緊張的春天悄悄溜走。

  立正川在二月考了托福,成績下來時,季元現比他更緊張。分數挺高,完全可以拿去申請學校了。兩人在學區房裡又跳又鬧,分開是必然的,但為了成績而開心,也是真的。

  一步步爬到今天,數不清的日夜兼程。自從他們決心改變那一天起,就再也沒走過回頭路。八千里征程,誰又比誰少費勁。

  顧家在新年初南下,顧惜決定畢業後去歐洲,學古典樂。他想進修大提琴,覺得中規中矩十八年,往後他想活得隨心所欲。

  秦羽的志願卻是早決定了,居然在中西部的C市。他嘴裡叼煙,撓著後腦勺坦白時,料到自己會被暴揍一頓,只是不料這麼狠!

  秦羽抱頭鼠竄,滿樓道地跑,“行吧行吧,我沒事先請示我有罪!請司令大人網開一面!”

  “哎我操,你們他媽的都輕點!”

  這個初夏特別好,鮮花開到荼蘼,樹葉綠得發光。微熱的風吹起少年們的校服,撩動少女們的短裙。知了也叫得有點早,好似在催促別離。

  季元現站在樓道上,放眼望去,是操場,是主席台,是林蔭道,是小賣部。是青春,是回憶。還有——他回過頭,立正川在前方揍秦羽。

  他覺得小軍長開朗多了,自從托福成績下來後,人生好比打開新的世界。

  也就,不那麼難過了。

  時間有雙巨大的手,在推著所有人往前走。不要他們回頭,也不要他們駐守。大街小巷,浪蕩著沒完沒了的暑和寒,而流浪歌手們,唱著沒完沒了的愛與恨。那些主題無外乎三種,流浪、留戀、青春。

  這些曲子耳熟能詳,一張嘴,全都是民謠詩人。

  季元現聽得轉頭就忘,只覺手中的冰可樂還挺好喝。

  立正川在前方叫他跟上,季元現猛灌一口,碳酸沖得眼眶一紅。

  他奔跑起來,迎著這個即將分別的戀人。

  緊接著,他們跑進了仲夏。

  喧囂的、嘈雜的六月,終於來臨了。

  第五十四章

  高三畢業生的六月,只有六天。

  三天寫同學錄,兩天緬懷,一天開班會收拾東西,然後戰鬥在即,別分臨盆。

  六月五日,同學錄在班上流傳,大家落筆間,也無非是祝金榜題名,前程似錦。不少同學互相調侃,山高水長,苟富貴,莫相忘。

  於是寫著寫著,就有人淚灑當場。

  季元現去一趟辦公室,給何林送了畢業禮。他對著何老師深深鞠躬,笑說:“沒有您的栽培,理應是沒有現在的我。”

  “你要是個人才,遲早會飛出去,我只是在後面推你一把而已。”何林擺擺手,看這三年從一米七幾猛然竄到一米八的少年,感慨萬千。“怎麼就你,立正川哪去了。”

  季元現聳肩,“不知道,可能在其他老師辦公室里。”

  “你們關係那麼好,畢業可別斷了聯繫。同學就是人脈,家世相當,又聊得來,挺不容易。”何林收拾辦公桌,忽地多一句嘴。他抬眼,笑笑,“小年輕可以鬧彆扭,沒必要吵得老死不相往來。”

  季元現與他對視片刻,扯了個難看的笑容。

  “我明白,老師。”

  這天兒有點熱了,襯衣穿在身上容易汗濕。夏蟬沒完沒了地高唱離別,一連幾天,校園裡都在放“十大畢業金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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