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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喬氏這又罵又擔心的,梅寅笑道:“匡廬奇秀甲天下啊。循循難得作的一手好畫,去名山大川遊歷一番長長見識,於她作畫上更有精進。”

  這話一說,喬氏也跟著欣慰:“確實是了。循循的那幅觀音像,真真是入了淨明法師的眼。”這些日子喬氏在外面總動,那些夫人總是誇起循循的畫,喬氏心裡自然是萬般高興。可一想到女兒的婚事,喬氏又嘆氣:“老爺,你在外面可要多打量著些,等循循一回來,咱們就替她把親事訂了。”

  “我知道。”梅寅點頭,又說,“趁著過年走動,你也探探那些夫人的口風,看看有沒有對循循有意的。若是還不錯,咱們可以先商量著來。”

  做父母的,總是有操不完的心。

  可對梅府而言,今年最先操心的,還是二姐梅蒨的親事。梅蒨生母不在了,她的婚事老太太自然上心許多。

  正月頭幾天,各府自然要互相走動拜年,孟府來梅府拜年的,便是孟安和孟宇弟兄二人。因為有表親的關係,自然不比一般的人家。老太太更是客氣的將他們請到後面的春熙堂。

  堂內,二房的源哥兒還有梅蒨、梅萍姊妹都在,這會兒正圍著老太太說話。孟安他們進去的時候,不知道誰說了什麼笑話,大家都鬨笑開。萍姐兒更是笑彎了腰,捂著肚子哎呦哎呦,見有人來才收斂著坐好。而蒨姐兒臉上也是笑意淺淺,好比下凡的仙女添了絲人間的味道。

  一對上這張臉,孟宇整人又變得直直愣愣、呆呆傻傻,如此一來,梅蒨坐在老祖宗旁邊,尷尬的低下頭。

  旁邊的孟安蹙了蹙眉,輕咳一聲,孟宇才收回唐突的視線。

  知道這人在替自己解圍,梅蒨雖低著頭,卻又悄悄的感激的拂了孟安一眼。

  這一眼,便是眼波輕輕淌著,跟水一樣柔柔軟軟。

  察覺到蒨姐兒的目光,孟安臉頰子微微發熱,他不自在的低下眼,好半晌,才莫名鼓起勇氣看過去。那會兒,梅蒨已經復又規矩的垂下眼了。孟安只看到冰雪似的半張臉,溫溫柔柔的眉眼,小巧的鼻尖……是真的美。不同於茹表妹的明艷與凌厲,這是種女兒家骨子裡的柔弱,總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呵護在手裡,願給她一方能躲風雨的地方。

  孟安低下頭,眨了眨眼,總覺得心裡頭有什麼不一樣了。

  正月十五這天,梅府源哥兒邀孟安、孟宇一道去賞花燈、猜燈謎。他們兩府這幾年總在一起,旁人不會見怪。

  姊妹幾個照例走在前面,他們哥兒幾個落在後頭幾步。跟源哥兒說話的時候,孟安視線不自覺的,總要飄過前面那人身上。姊妹三個,梅蒨年歲最長,身量最高挑,如今處處照顧萍姐兒和孟蘊蘭,目光里更是溫柔之意。先前她看中了一盞花燈,卻還是讓給了萍姐兒,她是姐姐,雖然眼底有些失落之意,可嘴角還是彎著的……意識到自己看到了這麼多,孟安收回視線,耳根有些燙。

  眾人邊逛花燈邊猜燈謎,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最後只剩孟安陪著梅蒨身邊慢慢往前走。二人都不是多話的,只遇到難猜的燈謎,才說一兩句。這樣慢慢逛著,在難的燈謎處,竟遇到燕王殿下和周素卿,還有賀府姐兒幾個。

  這一遇,傅錚視線便淡淡落在孟安身上,然後才漫不經心的拂過旁邊的梅蒨。他蕭蕭肅肅的看過一眼,頷首道:“道知,梅二姑娘。”

  這兩個稱謂擺在一處,孟安臉上微微又有些燙。

  梅蒨給傅錚福了福身,又望向他身旁的人,只聽周素卿問道:“蒨妹妹,可有茹妹妹的消息?”梅茹是她心底的刺,周素卿偏偏還總愛撥愣幾下,試試傅錚的反應。

  梅蒨默了默,笑著回道:“三妹妹年前來信說到了匡山,只怕最近又在旁處了。”略略一頓,她還是溫言道謝:“勞煩周姐姐這麼惦記著三妹妹。”

  這話稍稍帶刺。

  像是被戳破了小心思,周素卿悄悄覷了眼旁邊的傅錚。傅錚只是在面色平靜的跟孟安閒聊幾句,也不知他有沒有在意。

  第91章 1.25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怕追過昨天更新的親疑惑:

  因為昨天寫得不好,所以渣作者今早將昨天那章修改成了循循不在京城時,大嫂和二姑娘的支線劇情。有興趣的親可以回看,沒興趣的盡情無視。

  本章前半部分和昨天更新內容差不多,不過是以傅錚視角展開,劇情更完整一點。為了補償大家,請盡情冒泡【0分就好】,我每人補20點紅包,求不要嫌棄^_^

  太子在淮河邊吃了一記敗仗,回來之後甚是不服,極盡全力說服延昌帝北伐征遼。

  除魏朝北方大營的各路精兵外,太子手裡還有傅錚當初收復下來的回屠部作內應。幾路夾擊,形勢不錯。

  延昌帝被說服了,蠢蠢欲動。

  金鑾大殿上,賀太傅極力反對,痛斥其弊,然而被延昌帝毫不留情的拂了回去。事不宜遲,皇帝開始安排糧糙,點兵點將。

  若這場北伐戰事勝了,那就是天大的功勞。所以,除太子要親自出征外,傅釗也想去掙一份功績。這段時日太子已經看他十分不慡。傅釗是個暴脾氣,一點就炸,根本不像他七哥那麼隱忍。他這會兒急吼吼衝進書房,對傅錚說道:“七哥!七哥!我已向父皇自薦領兵。”

  傅錚一頓,蹙眉道:“這種大事為何不跟我商議?”

  “反正是好事,大家都爭著去,有何要商議的?”傅釗回道,“再說了,自去年我班師回朝,太子便明里暗裡給我使絆子,恨不得處之而後快。”見傅錚仍面有慍色,他道:“我知道七哥你勸我忍著,可再這麼憋屈,我真是受不了!”

  傅錚眉心還是緊蹙。半晌,他嘆了一聲,面色凝重道:“這仗可以一試,但要勝卻也艱難。”

  傅釗才不管那麼多,他央道:“七哥,不管難不難,反正到時候你做我軍師。”

  傅錚無奈笑道:“我若是能離京,自然給你當軍師。”

  見他輕描淡寫的模樣,傅釗不禁著急,他問:“七哥,你如今整日在府里不是看書,就是作畫,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與周姐姐定親?”

  “不急。”傅錚仍是這兩個字。

  “七哥你不著急,周姐姐怕是也要急了吧?”傅釗無比擔心。

  “她?”傅錚頓了頓,冷笑道,“她也不會著急。”周素卿怎麼會急呢?她仍然是賀太傅的外孫女,香餑餑。傅錚現在落魄了,又廢掉一條胳膊,丟去大半的才子名號,自然要他哄著她。傅錚不是傻子,他看得透透的,就先這樣吧。

  傅釗聽不懂,面露疑惑的撓了撓頭。

  傅錚只能簡單說道:“最近父皇與賀太傅政見不同,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惹父皇不快,反正我自己不著急成親。”

  其他皇子到傅錚這個年紀,早已成婚,底下子嗣都好幾個了,唯獨他不急不緩,好像壓根沒放在心上。傅錚自己不提,延昌帝就過問的少。倒是年前李皇后在延昌帝面前提過一次傅錚的婚事,延昌帝那時候只讓李皇后幫忙看著,也不知道看得如何。

  傅錚並不在意,頓了頓,他反問道:“三姑娘最近到哪兒了?”

  傅釗說:“聽梅府的消息是入了湘西。”皺了皺眉,又嘟囔道:“也不知循循什麼時候回來。”

  是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傅錚垂眸。

  他的桌案上是一幅不成形的觀音像,傅錚用左手畫的,落筆很澀。他冷眼看著,還是有種揉碎的衝動。

  ……

  出兵北遼一事定下,二月,太子領兵大同,傅釗則駐守局勢稍平靜一些的安州。

  傅釗很不服,這擺明了太子欺負他,不給他立功的機會。

  對著這小孩子的心性,傅錚嘆了一聲,勸慰道:“這場仗不好打,留守安州也好。”傅釗撇撇嘴,有些不屑。傅錚瞧在眼裡,根本放心不下,他向延昌帝請旨送行。

  這次沒有太子使絆子,難得賀太傅又幫他說了幾句話 ,傅錚才得以離京。

  一路過來,流民成災,只有安州尚可,還是一派欣欣向榮之姿。

  傅釗見狀仍不屑撇嘴:“鎮守這個地方有什麼用?”他需要建大功,免得循循回京,被太子占去先機。

  見他還這麼毛躁,傅錚不得不提醒:“十一弟,莫要失了大意,一切謹慎為妙。”

  傅釗是聽他話的,這會兒“嗯”了一聲,答應下來,著手在營中整頓兵力。

  傅錚不方便接觸軍務,無所事事,這兩日只在安州城中溜達。

  這幾天從北方逃難下來的流民越來越多,各州各府都不敢隨意開城門放他們進去,安州知府心軟,開城門將流民放進來。城中人越來越多,沒地方去,就蜷縮在路邊。有人施捨粥,可哪兒夠呢?天寒地凍,每天都會死幾個。再加上吃的又少,搶東西的不計其數,鬧得人心惶惶。

  傅錚坐在酒館上,冷冷打量著底下的人。

  百姓總是苦的,可這份苦他無能為力。

  他寒著眸子隨意一瞥,就見底下經過一輛簡樸馬車。因為路上都是人,那車行的慢,車裡的人悄悄掀開車簾,探出臉張望。傅錚看到的時候,已經是後腦勺了,車裡的人盤著農家姑娘的髮髻,沒什麼特別的。傅錚本要別開眼的,忽的,他又頓住目光。

  就算隔得遠,就算是後腦勺,傅錚也認出這人來!

  果然,下一瞬,那人偏過臉來隨意四處打量,那樣的眉,那樣的眼,不是梅茹,還能是誰?

  墨黑的眸子沉著,像一汪深潭,然後慢慢縮緊。

  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啊!

  從去年八月到如今三月,整整八個月,傅錚努力不去打聽她的消息。十一弟還有梅府的人都說梅茹往南去了,去了江南,又取道贛北,然後是湘西,他無比放心呢……呵,傅錚冷冷一笑,他真真沒想到,梅茹居然會在這兒出現!他們都被這小東西給騙了!

  遠遠望過去,那人明顯瘦了,還灰頭土臉,滿是狼狽。

  傅錚沉下臉,他起身,隨手擱下一錠銀子,然後下樓。

  從酒館下來,傅錚三步並作兩步追到馬車前,沉沉喚了聲:“阿茹!”

  還在四處打量的梅茹聽到這兩個字狠狠嚇了一跳,她扭過臉來。傅錚個子高高的,她一回頭稍稍仰面,正好對上傅錚的眼,那雙眼滴了墨一樣的黑,如今眼珠不錯的望過來,還冒著騰騰殺氣。

  “殿下?”梅茹很不可思議,她忙喊停了馬車,又問:“殿下怎會在此?”

  與此同時,傅錚也異口同聲問她:“你怎麼會在這兒?”瞧梅茹小臉髒兮兮的,做農家姑娘的打扮,傅錚捨不得,偏偏蹙著眉不悅道:“怎麼弄得如此狼狽?”

  這話聽上去格外嫌棄,就像前世他嫌棄她,嫌棄的一模一樣……梅茹愣了愣,低低垂下眼。

  那種陡然相逢的不可思議散了,只剩二人間微妙的尷尬。

  傅錚一怔。

  “好了好了。”車裡頭的平陽先生打圓場,“待我們入了客棧,再慢慢敘舊。”

  傅錚給平陽先生作了個揖,他剛作完揖,車裡頭,梅茹便不客氣的將車簾落下來。對著厚厚的那道帘子,傅錚又是一滯。

  那帘子隔在那兒,重重垂著,紋絲不動,直到裡面傳來梅茹吩咐車夫趕車的聲音。

  傅錚默了默,出言道:“客棧不安全,先生與三姑娘還是住城外軍營。”

  “不勞煩殿下。”隔著那道帘子,梅茹冷然拒絕道,丁點都不客氣。

  傅錚心裡驀地又酸了,他澀澀回道:“現在有十一弟在,自然不是勞煩本王。”說著,他轉頭對車夫道:“去城外軍營。”

  傅釗那會兒正在整頓軍務呢,穿著盔甲,威風凜凜。

  見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營外,他先是一愣,正要出言訓斥,就見馬車裡跳下來一個姑娘,一身褐色小襖,灰頭土臉的。傅釗眉頭愈發蹙起,正要讓人轟出去,那人轉過臉來——

  看到那張臉,傅釗旋即大喜。

  “循循?!”他連軍務都顧不上了,興沖沖迎上去。

  陡然相見,梅茹也笑:“殿下。”

  後頭,傅錚冷冷看著前面歡天喜地重逢的二人,又酸溜溜移開視線,只扶著平陽先生下車。

  傅釗給平陽先生見了禮,聽七哥簡單說了相遇過程,連忙做主道:“外面確實亂,你們就住在軍中。”又問:“循循,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話先前傅錚也問過,但他和梅茹根本聊不到一處去,這會兒傅錚走在後頭,默默聽著。

  梅茹這張嘴真是伶俐,不消片刻便將事情說清楚了。他們原本確實是計劃去南邊的,後來經過黃河渡口時,見到死傷慘狀,於是改道北上。

  “都快打仗了,你們去北邊做什麼?太危險了。”傅釗不解,又心疼。

  梅茹笑了,眉眼彎彎:“是有些危險,要不然我們也不會作此打扮。”

  傅錚在旁邊冷眼瞧著,真想敲她的腦袋,危險還笑得出來,真是不要命了!

  “那你們現在這是往哪兒去?”傅釗又問。

  梅茹道:“回京。”已經三月份了,梅茹六月及笄,她再不回去,爹娘該著急了。

  傅釗道:“那正好,我七哥過幾日要回京,你們一路正好。”

  想到那人先前的嫌棄,梅茹仍冷著臉道:“不勞煩殿下。”

  “才不麻煩呢!”傅釗笑道,“七哥看在我面子上也會送你和先生的。”說著,又望著傅錚,詢問道:“是吧,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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