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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妹妹,要搭把手麼?”周素卿主動上前詢問。

  疑惑的看了眼來人,玥姐兒很是嫌棄的將臉撇開,小下巴擱在梅茹頸窩裡,真像個小西瓜。

  梅茹心底軟軟的,暗忖這小丫頭還挺給力的,知道胳膊肘往裡拐,和姑姑一頭出氣,不枉費姑姑逗魚給你玩兒。抱歉的沖周素卿笑了笑,梅茹道:“玥姐兒怕生。”又道:“不耽誤周姐姐與殿下的正事。”

  這便是轟他們走了……周素卿淡定笑著道:“其實我與慎齋哥哥也是來見淨明大師的,既然大師不便,我們不妨在這兒多等一等。”說罷,偏頭問傅錚:“可以麼,慎齋哥哥?”

  雖然是詢問,卻處處透出她做主的意思,梅茹不屑的撇撇嘴。

  傅錚一直立在旁邊,聽到這句話,才不咸不淡的開口:“自然。”

  梅茹抱著玥姐兒,望著旁處。

  只聽周素卿又道:“慎齋哥哥,你不過來瞧瞧梅公子的女兒?小丫頭怪討喜的。”

  “不必了。”傅錚淡淡拒絕。

  周素卿還是堅持,這會兒改口道:“慎齋哥哥,茹妹妹抱得這麼吃力,你光看著,也不來幫忙?”

  這口吻還是親昵的很,字字句句透著她在使喚他、要他順著她、哄她的嗔意……梅茹真真是丁點都見不得周素卿這樣猖狂,她悄悄顰了顰眉,偏過頭,冷冷拂了眼不遠處的傅錚。

  傅錚也恰好望過來。

  梅茹心底那絲可憐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完全是惱意——這人巴結誰不行,非要巴結這樣一位,真的是有眼無珠!

  梅茹不耐煩又嫌棄的別開眼,傅錚默了默,上前沉聲道:“給本王。”

  這話簡明扼要,跟命令似的,偏偏聲音冷得凍煞人,姑侄兩個皆嚇了一跳。尤其玥姐兒本來很舒服的掛在梅茹身上,這會兒嚇到了,小腦袋偏過去,一雙眼死死盯著傅錚。傅錚面容總是蕭肅,遍體生寒。不過看了一眼,玥姐兒小嘴扁了扁,又要哭了。梅茹真是怕透了,她正要想法子哄,忽的,傅錚抬手摸了摸玥姐兒的小腦瓜,仍沉聲命令道:“別哭了。”

  他的聲音還是冷的,很近的拂過耳畔,像是這人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梅茹不自在的垂眸。

  玥姐兒卻又嚇了一跳。從小到大,還沒人對自己這麼凶,她扭著頭對著傅錚扁扁嘴,再扁扁嘴,那含在眼底的淚就抽抽搭搭的止住了,只是小腦袋縮在那兒,明顯有些畏懼。傅錚又摸了摸玥姐兒的頭,好似安撫。下一瞬,傅錚左手繞過她的小胳膊,單手就將玥姐兒抱了過去。

  手中陡然一空,突然間卸掉兩個大西瓜的分量,梅茹愣了一下,怔怔抬頭望向面前的一大一小。

  就見玥姐兒兩條小胖胳膊掛在傅錚脖子上,還不大客氣的冒著小鼻涕泡泡,而傅錚面無表情,眉頭都沒皺一下,根本不見吃力。

  這畫面燙入眼底,梅茹滯了滯,心口那處又開始有些疼了,她低低垂下眼,只覺得有點喘不上氣。

  二人間是詭異的沉默。

  對著眼前這一幕,周素卿亦有些始料不及,她又錯愕又嫉妒,不知該說什麼。

  幾個人同時安靜下來,幸好不多時淨明大師、喬氏並幾個媽媽從講經堂出來。淨明大師是個七十多的得道高僧,如今精神矍鑠,聲音慡朗。見到傅錚,他雙手合十笑道:“沒想到殿下今日在,貧僧有個不情之請。”

  “大師但說無妨。”傅錚平靜應道。他說話的時候還單手抱著玥姐兒,臉上絲毫沒什麼不自在。而玥姐兒則安分的掛在他脖子上,一動不敢動。

  喬氏見狀被嚇到了。她連忙上前給傅錚請安,又恭敬道:“玥姐兒頑皮,不敢勞煩殿下。”

  “梅夫人客氣。”傅錚不在意的回了一句。得了他的話,奶娘這才重新上前接過玥姐兒。玥姐兒覷了眼傅錚的面色,安安靜靜的回到奶娘懷裡,再也不敢哭了。

  梅茹卻仍是恍恍惚惚滯愣著,安靜立在母親身邊,只聽淨明法師對傅錚道:“貧僧知道殿下妙筆丹青,如今想向殿下討一幅觀音像。”

  淨明算是央對了人。放眼整個京城,乃至當今魏朝,傅錚的畫藝都是一等一的好,落筆傳神,柔時吳帶當風,硬朗時又蒼勁雄渾。梅茹默然,下一瞬,卻聽傅錚抱歉道:“不瞞大師,本王再也作不了畫。”

  “所謂何事?”淨明訝然,梅茹亦是有點意外。

  頓了一頓,傅錚淡淡的說道:“右手廢了。”

  梅茹垂眸立在旁邊,這四個字入耳的時候,她身子微微晃了晃,好像有一根針又往心窩子裡戳了一下,她呼吸更是一滯,梅茹悄悄抬起眼帘。入目是傅錚垂在身側的手。到這會兒,她才發現,傅錚的那隻手一直裹在寬袍之中,偶爾露出的指尖蒼白又修長,由始至終,沒有動過……梅茹錯愕住。

  她知道他傷的重,卻不知這麼久了,居然還沒好,梅茹低低垂下眼。

  這人本是天下最負盛名的才子,滿腹經綸,又精通琴棋書畫,為了救她,活生生廢了一隻執筆的手,他再也寫不了字,也作不了畫了。

  梅茹心裡飄飄忽忽的,忽然好不安。

  那邊廂,淨明也是無比可惜,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他視線望向周素卿。周素卿是京城第一的女公子,琴棋書面名聲在外,亦是不錯的人選,周素卿自信的笑了笑。熟料淨明的視線稍作停頓,又躍過她,望向不遠處的梅茹。周素卿的笑意一滯,就聽淨明問梅茹:“既然燕王殿下不方便,不知能否勞煩梅姑娘?”又道:“聽聞三姑娘的一幅不知春妙致毫巔,貧僧一直好奇呢。”

  聽到不知春,想到平陽先生的那番羞辱,周素卿臉上的笑意徹底掛不住了,雙頰不自在的發燙。

  旁邊梅茹猝不及防,怔了一怔,喬氏已經替她答應下來:“自然是可以。”——這種長臉的事情還猶豫什麼?明白母親的心思,梅茹悄悄嘆了一聲,心頭還是沉重。

  因為淨明法師要去開壇講經,所以一行人往前面走。傅錚在淨明旁邊,周素卿行在他身後半步,而喬氏和梅茹更是落在後面。山間的涼風吹過來,梅茹那顆心還是不安,尤其是她的視線不經意的落在傅錚的右手上。那簡直就是她欠他的,一輩子的死債。梅茹心頭越發重。

  行至開壇講經處,孟安和梅蒨諸位亦恰好過來。周圍熙熙攘攘,人多極了。梅蒨領著萍姐兒,梅蒨旁邊是孟安,而孟安旁邊才是孟宇。孟安擋著孟宇唐突的視線,又不敢往旁邊胡亂打量,只死死望著前面。

  梅蒨早早的就看到傅錚,視線在傅錚、周素卿還有落在後面的三妹妹身上轉了一轉,又低著頭,只跟在孟安旁邊。

  孟安隨後亦見到他們,他上前依次見禮。孟安今日是一襲象牙白的長衫,最是溫潤,他的面容也是白淨,不像傅錚滿是凌厲與孤煞。而且,視線拂過梅茹的時候,孟安喚了聲“茹表妹”,耳根子還是不受控的紅了一紅。

  傅錚沉沉看在眼裡,又聽在耳中,只想冷笑。

  這便是梅茹春風得意的探花表哥呢……

  淨明很高興,笑呵呵對傅錚道:“殿下既然不便作畫,不如贈貧僧一則詩文?今日老衲開壇講經,一是遙祝西北戰局大定,二是盼眾生和樂。”

  孟安他們聽了皆是點頭附和,傅錚文采斐然,最為拔尖,再合適不過的。唯獨梅茹仍垂著眼,不言不語。

  果然,傅錚還是謙讓道:“讓新科探花郎來吧。”

  梅茹知道的,他那麼驕傲自負的一個人,手都不能寫了,定然是再不願意當眾作詩行文。

  “殿下,這……”孟安連忙推脫。

  傅錚淡淡一笑,道:“探花郎莫客氣。”

  梅茹的心又是一沉,這人為了救她何止廢掉一隻手啊,還拱手讓出所剩不多的名聲……只要這麼一想,她心底便是說不出的艱澀。

  這日孟安洋洋灑灑作了一文,先是賀戰事之喜,然後盼百姓之樂,最後這文傳到延昌帝跟前,還得了嘉獎。

  這日,周素卿先行告辭離開,傅錚自然也一道離開。梅茹一直垂眸,到了這會兒,心頭沉沉地,她終於抬眼撇了撇那人。那是半張瘦削而凌厲的側臉,面色仍是蒼白。傅錚抿著唇,眨了眨眼,沒有再望過來。

  二人沿著會覺山的台階下山,想到先前那些事,尤其想到梅茹和傅錚還有玥姐兒之間那種怪異,周素卿心裡格外不快,這會兒故意笑著調侃道:“慎齋哥哥,沒想到你還會抱孩子。”

  聽出她的意思,傅錚默了默,不咸不淡道:“不是沛瑾你讓我抱的麼?”

  周素卿一愣,旋即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又道:“我瞧茹妹妹與孟公子是萬分般配,一個作畫,一個寫字……”

  傅錚沒答,只面無表情的對著前面。

  周素卿還在旁邊道:“慎齋哥哥你不知道,茹妹妹生辰那會兒,孟公子他……”

  那些字眼一點點鑽進心裡,傅錚蹙了蹙眉,心浮氣躁,終於忍不住打斷道:“總提這些做什麼?”可說完,他又眸色沉沉望著前面,不言不語。

  周素卿愣了愣,試探的問:“慎齋哥哥,你生氣了?”

  斂起所有的心緒,傅錚冷然道:“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還沒碼,我先去吃飯,親們可以早上來看^_^以後我爭取第一更在晚上9點前,第二更就說不準了,親們早上來刷就好。嗯,今天看到很多的建議,非常感恩,這一本書剩餘的部分我只能盡力,希望後面的作品可以不斷提升,越寫越好。

  謝謝三位親的地雷,無以為報,只有多多碼字。

  宣伊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1-21 02:3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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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1.21

  自蓮香寺回來的翌日,梅府還是替二姑娘辦了及笄禮。

  因為及笄,梅蒨難得穿了一身白底水紅妝花對襟褙子,翡翠百褶裙,額間墜著桃花細銀鏈子,鬢間壓著一支羊脂玉的五蝠如意簪,愈發窈窕動人。甫一出現,眾人便驚訝住,落在梅蒨身上的視線動也不動,竟像是見到天仙,便是梅茹也看呆了。

  對著這樣貌美無雙的二姐姐,她不由輕輕嘆了一聲。

  這一世二姐姐沒有遇到太子,更讓梅茹意外的是,居然也沒有被傅錚傾心。如今看起來,二姐姐似乎對安表哥挺在意的。昨日在蓮香寺,安表哥也處處照顧二姐姐,不知今生究竟會如何啊。

  昨天孟安確實挺照顧梅蒨的,一來,原先府里安排他二人相看,孟安木訥又嘴笨,沒怎麼敢打量天仙似的梅蒨,他心底隱約對茹表妹稍微親近些,但蒨姐兒不氣也不惱,更是處處為他解圍考慮,孟安心窩子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二來,孟宇昨日打量的視線實在唐突又冒昧,說不清道不明的,孟安極不自在,所以才處處照顧梅蒨。

  這會兒梅茹正悄悄思量盤算著,恰好中間的梅蒨視線拂過來,姊妹二人目光遙遙一對,皆淡淡一笑。

  孟蘊蘭坐著梅茹旁邊,小聲跟梅茹咬耳朵:“我哥備了大禮呢。”

  “什麼?”梅茹好奇。

  “吳之甫的畫。”孟蘊蘭嘀咕道,“也不知我哥從哪兒尋來的。”

  吳之甫是前世書畫大家,存世的畫作不多,梅茹只知道平陽先生府里藏著一幅,而前世傅錚燕王府里也收著一幅,其他的,她便再沒見過了。梅茹自然驚到,她附和道:“還真是大禮。”又思忖道,二姐是喜畫的,定然會喜歡。

  這日夜裡,梅蒨陪老太太說了會兒話,才回跨院。

  房中,明芝還在收點賀禮,梅蒨緩緩走過去,將孟安送的那幅畫抽出來。她緩緩展開,剛露出上頭的小半幅,梅蒨便認出來這是吳之甫的畫跡。至於原因麼,梅蒨垂下眸,纖長的眼睫蒙著淺淺的愁緒。

  懶洋洋將畫擱下,她只讓明芝伺候自己梳洗睡下了。

  半夜梅蒨還是做那夢。夢裡,她仍被那群公主捉弄丟進了林子裡。那林子暗沉沉的,透不進丁點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根本找不到出路,轉悠來去,不知怎麼就遇到了凶煞的餓虎。正以為自己要落入虎口、一命嗚呼之時,恰好有人騎馬路過。就見那人迅捷跳下馬,利落的一個翻身從虎口底下救了她,可他的後背被利爪抓了深深一道傷,那人面不改色抽出匕首,回身狠狠扎進那隻龐然大物里的喉中。

  而這個時候,他還是將她護在身下。二人靠的近,肌膚相親,她又驚又怕。

  那人回過身便鬆開手,梅蒨翻坐起來,縮在旁邊緊緊護住自己。

  視線拂過她慘白的臉,那人忍痛道:“姑娘,先前多有得罪。”

  天黑了,梅蒨暗暗打量過去,只看到一道瘦削的身影,還有滴下來的血。

  那血一滴一滴,溫溫熱熱的落在她眼睫上,漸漸就要將她湮沒了……梅蒨嚇了一跳,陡然睜開眼,騰地坐起來。

  明芝問:“姑娘,又做噩夢了?”

  梅蒨心撲通撲通的狂跳,歇了好半晌,她才道:“沒事,快去歇著吧。”

  她復又躺下,可一雙眸子睜著,對著沉沉暗夜,久久闔不了眼。

  ……

  又到一年秋狩時,但今年比較特殊——魏朝剛與西羌打了兩仗,雖然都勝了,但元氣到底是損傷了不少,尤其是西北大營那邊。所以,魏朝自然不希望今年冬天北遼的那些部落再南下搶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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