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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之間的感情太過複雜,以至於從未與對方說出過一句歡喜。

  後來,謝明珏雖勤政親賢,但任誰都能看出,他一直鬱鬱寡歡。

  為了避免閒暇時刻總是想起慕容瀾,國師就建議他多分散分散注意力,花些時間看看書寫寫字。

  只是……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手中的筆倏地墜落在宣紙之上,長長的墨跡洇濕了最後的三個字。謝明珏看著那四個字怔怔出神。

  我寄人間……

  未曾白首。

  他按了按心口,壓抑地仿佛喘不上氣來,喉間驀地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灑落紙上,斑駁如開在雪中的 點點紅梅,恍惚間,似乎聽到有人喊他的字。

  再次醒來時,玉無痕立刻端了一碗藥給他,監督他喝完才開始拍桌:“三年了,您到底想怎樣?”

  謝明珏思緒又飄散開來,喃喃地問:“國師,您說,朕真的不能同他葬在一起嗎?”

  “您是滄瀾新君,他是魏國末帝,你們根本沒有葬在一起的可能。”國師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將血淋淋的現實展現給他看,”更何況,慕容瀾的屍體當年就失蹤了。”

  “失蹤……”謝明珏閉上眼,手撫上心口,“這樣就更讓我一直覺得他沒有死。”

  玉無痕的聲音冷了下來:“陛下,不歸對您的影響真的太大了,即便過了這麼久,都能干擾您的判斷。”

  “朕沒有出現幻覺,為什麼你們都說他死了!可朕覺得他一直都在!”似乎每個夜晚,都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坐在床頭,靜靜地看著自己。

  興許是夢吧,但這也是一直支撐著他沒有崩潰的原因。

  “您太累了。”玉無痕並不回答他,每次都用這四個字來搪塞,謝明珏不想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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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明珏獨自苦熬了三年,最終還是決定離開。他本以為君卿等人是來阻止他的,不料他們來為自己送行,於是將事先準備好的聖旨放在了南衡的手心。那道聖旨寫得極為詳盡,仿佛在交代自己的後事。

  待他走後,謝明舒依舊為太子,靖王攝政,直至謝明舒成年再即位,如有必要,靖王可取而代之。

  “這……”南衡有些不知所措。

  “我欠你皇兄一條命,這算是補償吧。”

  謝明珏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作為阿舒的最後一個長輩,應該給他留個字的。”他沉吟了片刻,“珞有頑石之意,就叫子珞吧,希望他能比我這個兄長堅強。”

  一片白羽從他們面前飄落,謝明珏仰起頭,竟是下雪了。

  他還記得,當年離開汴京的時候就是下了這麼大一場雪。他一步一步走向宮門,身後沒有任何動靜,只有雪簌簌地落下。一路走到宮門口,終於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如果當年慕容瀾追上來,強行留下自己,那麼他們倆的結局會不會又不一樣?

  可惜……沒有如果。

  他回過頭,只看到一把紅色的雪傘和一個落寞的背影,顏色寡淡的唇微微翕動,所有的聲音都被卡在了喉嚨里,最終歸為無聲的嘆息。

  謝明珏收起思緒,對著沉默下去的眾人笑笑:“我走了。”

  去樓蘭襄陽秣陵,滄瀾這麼大,大漠雲海青山……他都想代替那個人去看看。

  南衡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被元斐攔下。

  “子瑜過得並不開心,與其留在汴京黯然神傷,倒不如四處走走看看,改變心境。”元斐拍拍南衡的肩寬慰了一句,話鋒一轉,覺得有些頭疼,“不過要怎麼辦?總不能說‘當今聖上不想當皇帝,所以就跑了’吧?”

  君卿揉揉眉心,長嘆了口氣:“昭告天下,就說聖上舊疾犯了,崩於長樂宮。”

  南衡看著他清癯的身影,驀地想起無意間看到他在“我身未老心以衰,夢寐時時猶見之”旁寫的一段小注——

  “登台猶記攬雪色,執杯溫酒遙祭君。

  昨宵笑談獨行路,今朝淚濕未老身。

  萬舟易渡遠遊處,千山難覓不歸人。

  除卻衣冠孑然去,且奉長歌與世論。”

  原來,過了這麼久,他還是沒能放下。

  蒼茫天地間,藍衫青年沒有回頭,只是抬起手臂對前來為自己送行的幾位友人揮了揮,伴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清脆叮鈴聲,漸行漸遠。

  也好,山河萬里,總能尋得一席容身之地。

  第四十七章 終章同歸

  一把雪傘斜斜傾到頭頂,為他遮擋住了滿天飛雪。謝明珏看著身側為自己殷勤撐傘的男人,臉色冷了下來:“天璣,你跟過來做什麼?”問完才想起,他是個啞巴,自己問了也不知道他在比劃什麼。

  謝明珏在恢復夜羽統領的姓名時,看著單膝跪在下首裝束風格迥異的十三人,一時間愣是沒分清從未見過的那幾位:“都將面具摘下來吧。”

  目光划過或英俊或清秀或普通的面容,那十三張臉上都有一個“罪”字黥面。

  謝明珏嘆了口氣:“太傅案已沉冤得雪,諸位,可以用回自己的身份活在陽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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