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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穿的這身,為自己加的冠。

  ——說百年之後,要與自己同槨。

  謝明珏雙目微闔,再睜開時眼中的情緒盡數藏起。

  他緩緩踏上長階,劍尖指著慕容瀾,神情肅然,聲音也是極為冷淡:“慕容瀾,你為我鋪墊了這麼多,等的便是今日吧?”

  “自你離開,朕……我等今日很久了。”慕容瀾抬手握住劍身,笑著引導他將劍一點一點刺進自己的心口,“殺了我,終結這一切,你就可以解脫了。”

  這一笑令謝明珏突然想要放棄,然而他早已沒了退路。

  “子瑜,你可以恨我傷你、逼迫你、待你不好,可我自始至終都未曾負過你。”慕容瀾握著劍,輕輕地倒抽了口氣,“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也不奢求你的傾慕,但我能不能求你……可不可以不要為了我哭?”

  他艱難地抬起乾淨的那隻手,指腹摩挲謝明珏微紅的眼角,低聲嘆道:“不值得……”

  “我怎麼可能為了你哭!”謝明珏猛地將沒入血肉的劍抽出,眼眶卻紅得更厲害了,“你欠我的還沒還呢慕容瀾,就這麼讓你死了也太便宜你了。折磨你,我才能解脫。”

  “是…這一切都是我欠你的。”慕容瀾一邊笑一邊劇烈咳嗽起來,隨著他的動作,大股鮮血自胸口湧出浸濕了衣袍,卻都被玄色所掩蓋,“可是子瑜,你還是太心軟了,你明明知道,眾怒之下,是留不得我的。”輕飄飄的話語,瞬間擊碎了謝明珏故意偽裝出的鐵石心腸。

  “我……”長劍咣當一聲落在地上,他想說些什麼,卻看見鮮血自慕容瀾的衣袍滴落,龍椅下已匯聚了小小的一灘血漬,有些慌亂,“你不能死……國師呢?國師!”

  玉無痕當真很快就出現了,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令他不住地皺眉:“你們兩個……”所有的話語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他從袖中套出一個漢白玉瓷瓶,倒了一顆藥丸塞進了慕容瀾的口中,吩咐隨之而來的神官將人搬去偏殿。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國師擦著手走了出來,衝著謝明珏搖了搖頭。

  謝明珏臉色慘白,疾步走進偏殿,走向那張軟塌。

  慕容瀾面無血色的臉,印象中那個桀驁的君王從未像現在這麼狼狽過,臉上身上都是血污。

  謝明珏仿佛被抽去一身的力氣一般跌坐於地,神情蒼涼,似喜似悲。良久後他驀地低低笑出聲,最終變成了仰天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脫框而出:“曾經我以為我會被你困在身邊一輩子,可你卻放過了我。方才我本不想讓你死,我們要相互折磨,但你卻死了!你為什麼偏偏要跟我作對,你說啊!”

  他們倆之間橫著家仇國恨越不過的高山,橫著屈辱血淚填不盡的深壑,可這些隨著陰陽死生全都煙消雲散。

  謝明珏只想抓住榻上人的衣領質問:“你回答我啊!慕容瀾!“

  ”慕容瀾。慕容…瀾…”

  謝明珏跪在地上掩面悲號,他喚的那個人不會回應他了。

  國師打開殿門時,謝明珏已經收拾好情緒坐在那張沾染了慕容瀾鮮血的王座之上。他當著眾人的面率先行了個禮:“參見陛下。”

  眾人如夢初醒,齊齊跪下:“參見陛下!”

  “眾卿平身。”謝明珏語氣淡淡的,眼尾卻紅得厲害,只是現在已經沒有人直視他的臉了。

  除了國師,不會再有人知道,新帝在即位時其實是哭著的。

  “既然已是新朝,自然是要更改國名的。不知陛下……”

  沉默了許久,謝明珏才緩緩站起身,望著殿外大好的春光,只覺得內心一片荒蕪:

  “就叫……‘滄瀾’吧。”

  第四十六章 前路

  新帝即位,更國名為“滄瀾”,改元“景熙”,大赦天下。

  於朝,建內閣,裁冗官,分皇權;於野,廢峻法,禁嚴刑,減賦稅。

  先前一直得過且過的老臣都被罷免,從地方上提拔了許多年輕有為的官員入朝。

  安王靖王地位不變,元斐由言官提拔為吏部尚書,君卿宋霄復職。

  駱老連自己丟了烏紗帽都還沒來得及生氣,就被這一消息砸懵了,完全沒想到那個看不上眼的女婿有朝一日官職比自己還大。

  慕容瀾的私印在謝明珏那邊,直到現在,謝明珏才知道,這其實還是一塊令牌,魏國暗部——十三夜羽皆聽其令。

  謝明珏遣散了暗部,只留下夜羽的十三位統領作為近侍,並將姓名歸還給了他們。

  至於從嶺南王府帶回來的那個同父異母弟弟謝明舒,自然而然被立為太子,交由君卿元斐教導。

  朝中人都知道,新帝曾是前朝景帝慕容瀾的孌寵,立太子的這一舉動,基本證實了他不會有後代的傳言。

  史官有一天終於壯著膽子問謝明珏,要如何寫他與景帝的那段歷史。

  謝明珏情緒並無波瀾,仿佛那段不堪的過去說的不是他自己一般,神色淡淡地告訴史官客觀如實地去寫便好,至於評判,那已經是後人的事了。

  只是那夜,他帶著自己釀的酒再次登上了占星台,對著長天月色遙遙舉杯,輕聲道:“從今往後,你便會在史書中陪伴我了。待後人看到這段歷史,就會發現,無論是我還是你的一生,都有著彼此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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