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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凌還要說些什麼,卻感覺一個熱源附上來。

  冬天還未到,會稽山上綠樹陰陰,顧霜遲抱住他,學著他平時安慰的樣子,口中念念有詞:“不過你也不用怕,我都聽莊白英說了,他們那凌霄訣中平心靜氣,你若願意一試,說不定事情會有轉圜之地?我看了凌霄訣,並非玄學在胡說八道。”

  謝凌想笑,可他被這少年安撫,又十分心酸。

  原來兜兜轉轉小半生,他所求連自己都不知道,而這麼多年,從未有過誰在意他的心情,也不會有人願意停下來聽他的心聲……哪怕這裡頭都是惡念呢。

  他半晌才拉下顧霜遲,認真地問:“你願不願意與我習武?”

  白朮聽得入神,顧霜遲卻突然止住了,他情不自禁問道:“顧先生,後來呢?”

  “後來?”顧霜遲睨了他一眼,飲盡杯中茶,“後來他沒讓我修習步步生蓮,聽蘇錦說起,才曉得他怕我也走火入魔。但應當後悔了吧,否則怎麼那樣逼蘇錦。”

  白朮提醒他道:“您和謝前輩吵架那事呢?”

  顧霜遲冷笑:“他當自己是個神仙一樣能不老不死,非要以身試法。我早就看破他不想活了,可他還不願承認。他補不上那個缺口,自己把命送進去……我猜他還挺高興的,習武之人死於修習,說到底比死於敵手體面。”

  他話說得惡毒,白朮卻默默地想,你灑酒祭奠之時可不是這麼說的吧。

  這念頭湧上來後,他忽的記起了什麼,又道:“先生,明日七月十四,好似是謝前輩的冥誕吧?先生還要白朮去打酒嗎?”

  顧霜遲平日不喝酒,自從那年他要回了謝凌的骨灰葬於溪畔,每年七月半就讓白朮打酒一壺祭奠故人。

  他被白朮提示,這才扶額嘆道:“……也是,又到這時候了。你去吧。”

  白朮笑道:“謝前輩生前可也不喝酒嗎?”

  顧霜遲搖頭道:“他喝得厲害,可總也不醉。每年八月十五我陪他多喝一些,他心中有愁,想要借酒去澆,但礙於心法迴轉,只是徒勞。後來我聽蘇錦說,八月十五是莊白英給他說的生辰,謝凌竟也撂著徒弟不管,非要去喝酒。”

  白朮心道你顯然心知肚明,可又不願說出這挑撥離間的誅心話。

  顧霜遲望向窗外天光,喃喃道:“……他害了蘇錦,我替他贖罪,也為了討一個心安理得。總不至於他死後這些年,我還要壓著怨懟過一輩子。”

  總而言之不想承認某個既定事實,白朮心下明了,領了話退出去。

  謝凌的生辰時間不好,七月半,鬼門開。

  黃昏時顧霜遲來到他給謝凌立的那個四不像衣冠冢,徑直在這土包旁邊坐下來。白朮遠遠地觀望,生怕他醉在原地。

  他也許和謝凌說了些話,也許只是自己喝酒,最後一壺傾倒在黃土之上,洋洋灑灑,激起片刻的煙塵,復又歸於平靜。

  其實人若能輪迴轉世,謝凌說不定也到了牙牙學語的時候。顧霜遲百無聊賴,又想起蘇錦非常肯定地告訴他沒有轉世這麼一說,全都是騙人,不由得索然無味,莫名地想把蘇錦從蜀中的快活日子中拖出來胖揍一頓。

  遠處月上中天,南嶺終年天氣晴朗,這一年的月兒圓滿無暇,遍野清輝。

  好像起了霜,他沒來由地想,父母總叫他霜兒,而只有謝凌喜歡叫他“阿遲”。興許也有歉疚,也有慚愧,說不定還有……後悔。

  生不逢時,可悲可嘆,其中的怨念與遺憾又如何比不過“北風其涼”。

  與子同歸不過一場奢望。

  “你別想我陪你去死。”顧霜遲冷冷道,“一走了之,鬧得我不安生。你不是喜靜?我偏不叫你好過,九泉之下的嘮叨聽夠了嗎?還有幾十年,你且聽著吧。”

  他說著說著,又有些難過,從最初茶館中初見到現在,分明已經半生歲月,可他與謝凌朝夕相見,算來也不過只有十年。

  ……太短了。

  【番外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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