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晏琛的脾氣向來很好,但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這會兒是在生孩子。沒什麼力道的拳頭不斷往陸桓城胸口上捶,邊捶邊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快生了還來弄我,現在怎麼辦啊?疼得要命,停也停不下來,還一次比一次厲害,你叫我怎麼熬,怎麼熬嘛!”

  說著竟嚶嚶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又疼一回,頓時梨花帶雨,淒楚可憐,抱著陸桓城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這一口虎牙深嵌,當真用足全力,若非隔著衣物,險些就要咬掉一塊肉。陸桓城終於體會到了當年他爹的痛苦,卻是半點也不敢做聲,反覆安慰道:“是我不好,害得阿琛白白受疼。你往死里咬我,肚子有多疼,就咬我多重,別省力氣。”

  二十息過後,晏琛大汗淋漓地鬆了口,癱軟在床上。陸桓城的衣料齒痕狼藉,殘留幾道青紫的牙印。

  晏琛從不知生孩子會這麼疼,連時間的流逝也被拉得極長,漫漫望不到盡頭。

  他的耐心快被磨盡了,有氣無力地道:“桓城,去看看……後面……開了多少?”

  陸桓城立刻扶他仰面躺下,掰開他的兩條腿觀察產口,看了半天,覺得那紅腫的小洞是比平日打開了一些,卻不知該如何描述。

  晏琛見他支吾許久也答不上來,連殺人的心都有了。自己生孩子疼成這副模樣,陸桓城白撿一個爹當,卻什麼功課也不曾做過!他憤怒又委屈,加之臨產脆弱,竟然崩潰地哭了出來:“我,我都要生了,你連產口都不會看,你根本就不上心,不配當爹!我不給你生了,你滾出去,滾出去!”

  他伸腿想踹陸桓城,突然哀嚎一聲捂住了肚子,大腿肌肉繃實,鬢角的熱汗順著脖子一條條淌下來,沾濕枕巾。底下的小口一翕一合,吐出半清半濁的液體,比之前開得稍大了些。

  陸桓城趕緊伸入手指丈量,欣喜道:“四指,我量過了,開得很快,已經到四指了。”

  “四指……”晏琛險些崩潰,“我疼了多久?”

  “一個時辰。”

  聽到才過去一個時辰,晏琛整個人都癱了,挺著軟綿綿的肚子哀泣道:“書上說,要是初產,得六七個時辰才生得下來呢……我才疼了一個時辰,才一個時辰……桓城,我熬不動了,不想生了……”

  回應他的,是又一次變本加厲的劇痛。

  晏琛活像剛從水裡撈出來,額頭淌下豆大的汗珠,渾身熱汗淋漓。陸桓城去外頭接來一盆涼爽的瀑水,用巾帕為他擦身。但這毫無用處,只消疼過一回,身子便再度被汗液浸潤,躁動的肚皮敷著一層細汗,腿間更加泥濘不堪。

  等熬到子時,晏琛已疼得發瘋。每逢陣痛,連陸桓城懷中都待不住,掙脫起來,抱著那鐵殼般硬邦邦的肚子翻來覆去打滾。時而躬身,時而挺腰,哀嚎聲高高低低,甚至理智盡失,口不擇言,開始咒罵陸家祖宗十八代。

  陸桓城哪還敢計較什麼難聽不難聽,只要晏琛解恨,把他罵進墳里幾百遍也無妨。但奇特的是,晏琛罵他祖宗十八代,並不只罵那五字,而是清清楚楚,一代一代逐輩罵上去。

  先罵他爹,再罵他祖父,然後罵曾祖,接著罵高祖……

  每一個都有名有姓,指著鼻子訓斥,還連帶生平事跡一塊兒咒罵。陸桓城比照了一番,發覺名字居然全對,於是徹底傻了。

  晏琛什麼時候背的陸家家譜?

  滾瓜爛熟,疼成一灘稀泥還記得名字,就連先祖在竹庭旁蓋了一間小木屋都知道。

  晏琛蜷著身子,咬牙切齒地道:“早知道燒了那屋子,燒了,就不會中榜,不中榜,就不會有陸家,沒陸家,就不會生出你這個殺千刀的害我懷孕……呃……啊啊啊!”

  十指揪緊被褥,繡線和絲紋撓得亂七八糟。

  晏琛險些擰斷指甲,一邊痛哭一邊顫慄,腰臀發抖,淚水混著汗水亂糟糟地淌了滿臉。

  陸桓城第一次見到晏琛這副模樣,幾乎不忍看下去,匆忙伸手探了探穴口,已開到八指,離解脫不遠,便把這好消息告訴了晏琛。晏琛勉強點頭,卻說不出話。他正在最痛苦最煎熬的階段,不由自主地隨著疼痛往下用力,除了肚子,骨頭也疼得要命。

  陸桓城意識到情況失控,恐怕孩子等不到天亮了,便打算去請穩婆。晏琛一把揪住了他,搖頭道:“不,別走……你別走……我不要一個人在這兒生!”

  “我只走一會兒,請了穩婆就回來。”

  “不要!”晏琛哭得越發悽厲,“我生得下來,你陪著我,不要走,不要……”

  比起疼,他更怕孤身一人。

  陸桓城終究沒敢離開,陪著晏琛一同熬到產口開全,然後抱他躺坐於自己懷中,上身支起,雙腿敞開,隨著陣痛和宮縮的力道一陣陣往下使勁。

  晏琛雙手攥著床褥,憋紅了一張臉,使出吃奶的力氣推擠孩子。穴口處胎水與濁血橫流,慘烈無比。如是努力了一個時辰,縱使哪吒也該生出來了,筍兒卻依然穩紮穩打地睡在腹中,沒有一點兒往外挪的跡象。

  他被漫長的陣痛耗盡體力、磨盡心力,此時落得身心俱疲,余勁流失殆盡。腰背酸漲,腹內劇痛,額角泛起尖銳的疼痛,孩子卻堅如磐石,死活不肯離開宮膜半步,圓圓硬硬的小腦袋抵在盆骨處,整整一個時辰不曾下降半寸。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