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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走吧。”皇帝說。

  蕭從簡猶如遊魂一般,緩緩站起來,轉身就走。

  他才走了幾步。

  皇帝就叫:“蕭從簡!”

  蕭從簡回過頭,問:“我要是留下,陛下會不會以為我是報恩?”

  皇帝只覺得這麼年這麼多日積壓在胸口上的煩悶一涌而上,他一張口全咳了出來,覺得舒服極了。

  蕭從簡看著那一大灘血跡,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跑過去抱住皇帝。他只聽到自己的聲音都變了調:“御醫,御醫!”

  第91章

  丞相的聲音太恐怖, 隔壁幾個御醫慌忙衝過來,幾個人腳步聲雜亂。才過來就聽皇帝一邊咳一邊厲聲道:“不許過來!”

  隔著一道大屏風, 幾個御醫定在原地, 面面相覷, 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片刻之後丞相的聲音也響起來:“你們退下吧, 陛下要休息了。”丞相的聲音恢復了平靜。

  御醫只好退了下去。

  李諭把嘴裡的血全吐盡了,蕭從簡拿手帕給他擦了擦,拿茶來給他漱了口。李諭已經精疲力盡,蕭從簡半扶半摟著他。兩個人沒說話, 李諭伸出完好的左手抱住蕭從簡的背。

  兩人終於抱在一起。李諭低聲說:“你真是鐵石心腸。我叫你走, 你就真走。”

  蕭從簡嘆了口氣,只說了一句。他說:“我不走。”

  李諭說:“你今天不走,留下來陪我,那明天也不能走, 以後都不能走。你要真是鐵石心腸,此刻就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走,我不會再留你。我們兩個對著慢慢熬,熬出病, 熬到死算完。”

  他停頓下來, 聽蕭從簡的答案。

  蕭從簡輕輕撫著皇帝的後背, 說:“我不走。”

  皇帝還有些猶疑,但蕭從簡的答案和聲音都太肯定。哪怕是為了暫時安慰他,他都願意相信。他剛剛才撂了狠話, 這會兒不敢再說了,怕再說下去蕭從簡真走了。他只能用完好無損的那支手臂抱緊蕭從簡。

  蕭從簡在心裡又對自己念了一句:“不走了。”

  他認了。只須記得這一日皇帝奮不顧身,可以為他生,也可以為他死,已足夠明鑑真心。

  至於將來……他今日種的因,不論將來的結什麼果,他都會受著。

  “陛下,”蕭從簡終於開了口,“躺下休息吧。”

  他扶皇帝躺好。皇帝睜著眼睛,只是盯著蕭從簡的衣角。那眼神已經困了,還是不肯閉眼睡覺。

  蕭從簡仿佛知道皇帝在想什麼,低聲一笑:“我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

  皇帝立刻道:“對了。刺客是衝著你來的。你就在東華宮,哪兒都不要去。萬一刺客幕後有人,還留有後手。”

  蕭從簡道:“就算有幕後,一次不成,就亂了陣腳,暫時是不敢了。今晚搜宮,京中宵禁,傻子也知道收斂了,就算沒問題的,還怕陛下趁此機會做文章。”

  他們又說了一會兒話,蕭從簡才叫御醫過來,又給皇帝切了脈。見地下那一灘血跡,御醫不敢說什麼,也不敢說和中毒有關。

  蕭從簡在一旁一直等皇帝撐不動睡著了,才出去見當值的官員。

  外面還扣著一大堆人等著處理。東華宮這邊搜完了,沒有問題,與刺客有關的十幾個宮人,宮內掌事已經被單獨隔開。

  蕭從簡這一夜沒睡,這時候天色已經亮了,他竟不覺得睏倦,有什麼東西正在他心頭左沖右撞。

  李諭睡了一個上午終於醒了,他這會兒覺得餓了——昨天酒宴的時候他還沒怎麼吃東西,這大半天下來,他餓壞了。

  御醫給他清理傷口換藥,他只問:“丞相呢?”

  宮人回答:“丞相剛剛來看過陛下,見陛下睡著,就沒打攪。”

  皇帝臉色淡淡的,沒再追問。

  又問皇后那邊後宮搜得如何了。

  正好皇后聽說皇帝醒了,就過來請安。後宮除了蕭皇后的清隱宮,都被翻了個底朝天。沒有搜出直接和烏南人有關的東西,但是些別的東西總會被搜出來的,什麼偷東西的,藏春宮的,甚至搜出來有兩個女官睡到了一起。

  皇后說起來只覺得難以啟齒,以為皇帝聽了肯定會大發雷霆。沒想到皇帝聽了,只是噗嗤一笑。

  皇后不明白這事情有什麼可笑的。

  “還可以了。沒有搜出什麼真要命的東西,這宮中算安寧的。”皇帝竟然表揚了馮皇后一句。

  馮皇后只覺得皇帝氣色還是蒼白,但看起來精神很好,心緒也好,簡直不像個剛剛遇刺的人。她又問了一句該怎麼處置那對女官。

  皇帝道:“從輕發落吧,她們若想出宮就放出去。”

  皇帝遇刺一事,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京中原定的宵禁三日延長到了宵禁半個月。

  這半個月間,幾位之前因為丈量土地鬧得凶的宗親以及另幾個大家族都被查了一遍,好好一番折騰敲打。

  京中的局勢已經穩了下來。皇帝的傷勢卻好得很慢。傷口癒合得慢,因為毒素的原因,皇帝一直又癢又痛,又正好是冬天時候,一絲風都不敢吹。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還會時不時低燒。

  右手手掌一個洞,李諭也沒辦法用右手了,開始練著用左手。吃飯都是用左手拿湯匙吃。

  蕭從簡這天一過來,就見皇帝拿著筆,坐在床上,趴在床上的小几上練左手字。

  見他如此,蕭從簡就道:“陛下,也不急於這一時,先歇歇吧。”

  他說著就要把小几搬走。李諭不讓他搬,只笑說:“我總得未雨綢繆,萬一右手將來真廢了怎麼辦。”

  蕭從簡只好隨他去。

  皇帝已經恢復了朝會,只要精神還好,都會見大臣。一邊養病,一邊辦公,蕭從簡作為丞相在東華宮進進出出,無人起疑。

  蕭從簡是什麼樣的人,李諭比誰都清楚。

  蕭從簡不是怕事的人。但若因為他們兩人的情事擾亂朝局,史書留下惡名,是在催蕭從簡的命。蕭從簡能邁出那最後一步,做了那樣的許諾,他就決不能讓蕭從簡有後顧之憂。

  所以有旁人在時,他對蕭從簡仍和從前一樣,甚至比從前更注意,不調笑,不搞小動作,規規矩矩。

  只有等其他人都不在了,宮人也退下。李諭才會要蕭從簡坐到他身邊。

  皇帝這天晚上又有些反覆,雖然精神還好,但又喊傷口疼。

  蕭從簡擔憂他,側身坐在床邊,握著皇帝的右手仔細看了一會兒道:“這兩日天不好,大風大雪。等明天天放了晴看看。”

  李諭已經按捺不住,他們雖然每天都能見面,但兩人獨處的時間並不多,他拉住蕭從簡,就吻了上去。

  蕭從簡一邊回應著皇帝的吻,一邊伸手拉起床帳。

  李諭面色潮紅,一副躁動不安的樣子,蕭從簡一樣是男人,一眼就明白他在想什麼,他伸手探進被子,那裡面十分溫暖。

  李諭喘著氣:“我慣常用右手的……”

  蕭從簡就一笑,伸手握了皇帝要害處——那裡早有了反應。兩人一邊吻,蕭從簡一邊就幫皇帝紓解出來。

  第92章

  一番溫存之後, 皇帝又拉著蕭從簡在自己身邊躺下。

  兩人不可能在這裡躺一夜,其實連半夜都不能。蕭從簡頂多這樣陪皇帝躺半刻鐘。

  因此每時每刻都特別珍貴。李諭心想, 難道這就是為什麼啥啥啥都不如偷的緣故?他和蕭從簡這會兒可不就是在偷?而且是背著整個朝堂在偷。

  “我想說句真心話。”皇帝說。

  蕭從簡閉著眼睛半躺在皇帝身邊, 嗯了一聲, 示意聽著。

  李諭就輕輕撫著他的頭髮和臉頰, 道:“我做皇帝也有幾年了。這幾年,我不說自己是十分樸素,但也不算奢侈鋪張。”

  蕭從簡點點頭。皇帝這幾年花的錢,是不如高宗當年厲害。給宮人福利比從前好, 但宮中開支卻不像從前那麼鋪張。

  其中一個原因是皇帝後宮實在沒什麼寵妃。皇后, 德妃,賢妃有分量的就這三位,皇帝不寵,也就按制度來。

  因為打了烏南, 皇帝這幾年花錢都算省著,也就今年夏天時候去了許州一趟,還是為了政事敲到許州臨州兩地。

  皇帝又說:“……所以,你該知道,朕真沒有為滿足一己私慾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除了一件事情。”

  蕭從簡緩緩睜開眼睛, 看向皇帝。他已經知道皇帝要說什麼。

  皇帝湊上來, 吻了吻他的唇, 低聲道:“就是為了得到你。為了得到你的人,你的心。我用手中權力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蕭從簡反問:“是麼?”

  他半笑半嘲。他還以為皇帝沒自覺呢。

  皇帝也是一笑,道:“我心裡, 還是有譜的。”

  他聲音越發低,但也虔誠:“只有這件事情,我由著性子來了,想盡一切辦法,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所以我向你起個誓,保個證,以後任何事情我都不會放縱自己亂來,我會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為了你,我已經瘋完了;只要你在這兒,我就已經滿足了。”

  蕭從簡說:“不要向我起誓,我不是天爺。”

  皇帝微笑:“那我該向誰起誓呢?我的心天早就知道,你卻不知道。這是在剖給你看。將來若違了誓,天若不收拾我,你來收拾我。”

  皇帝這話就在蕭從簡耳邊,說得痴痴纏纏。

  蕭從簡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他端詳著皇帝,怕皇帝是在發了熱,說胡話。但皇帝神色清明,不是譫語。

  過了半晌,蕭從簡才道:“你這樣,到底是像誰?”

  他原來說過皇帝像高宗。但如今看來,也並不像。高宗是容易動情,容易迷戀,但不會如此深情。

  皇帝就說:“不說我像高宗了?”

  蕭從簡笑笑。

  也許這只是他的錯覺。畢竟他不知道高宗皇帝在床上和情人耳語時候有沒有說過更動情的話,只是他現在願意相信皇帝,所以會以為皇帝比高宗更好。

  兩人又躺了一會兒,蕭從簡就要起。皇帝伸手拽住他的袖子。蕭從簡向他搖搖頭。皇帝說:“再留一會兒。沒事的。”

  蕭從簡淡淡道:“今天多一會兒,明天多一會兒。沒多久就會變成睡一夜都沒事的。陛下,剛剛才說的不會由著自己性子放縱自己呢?”

  李諭沒想到自己給自己挖了坑,只好放開蕭從簡讓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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