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李諭對馮家很失望。

  太子的外家太強大了不是好事,但太容易被人拿捏不夠淡定也是糟糕。

  兩三個月下來,李諭就深切感受到一件事,什麼叫官場上的人走茶涼。蕭從簡這還不是真走,只不過暫時不在,留下半年最多一年的真空而已,這就有這麼多人躍躍欲試想拉他下馬了。

  看來是他以前誇大了蕭從簡的震懾力。或者說,他低估了人的權欲。就像後世形容資本那樣——“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在這個時代,權力比利潤還要甜美百倍。這麼一想,有人敢冒險就一點不出奇了。

  李諭理解了他們。他理解他們的行為邏輯,但他不允許他們這麼對待蕭從簡。

  尤其是在蕭從簡正在前線的時候。在這種時候,任何有一點點愛國之心,將國家利益放在私利之上的人,都干不出攻訐之事。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在這時候把這些人怎麼樣。貶職了幾個太荒謬的略做懲戒,其他他都按了下去。只是默默把這些人名字都記了下來——這些人的政治生命已經完了。

  距離約定的六個月已經過去了一半。

  蕭從簡已經深入了烏南腹地,烏南國都成了戰場的後方。

  三股軍閥勢力外加小國王一共四方人。蕭從簡最先解決掉的是最靠近國都也是最弱的一支。

  然後是小國王,派了幾撥人去小國王那裡遊說,許以高官厚祿,動搖了軍心,有人毒死了太后,嚇傻了小國王。這一派也就做鳥獸散。蕭從簡接了小國王,立刻派人嚴加看管馬不停蹄將小國王就送往大盛。

  至此,烏南國的國都與國王都被大盛掌控,大盛已經在名義上完全接管了烏南。

  只是仍有兩股軍閥勢力因占據了大城,擁有人口與兵力眾多,不肯降大盛。

  大盛這邊不日就接到了烏南小國王。

  李諭出於好奇,見了一面這個寶貴的小俘虜。

  小國王大概十二三歲,還是個半大孩子,換上了大盛服飾,外表看起來與漢人無異——這是自然的,他祖先本就是逐鹿中原失敗之後才出逃去烏南的。

  李諭說他年紀尚幼,並無罪過,仍會優待於他。按蕭從簡的意思,給小國王封了個侯位,榮養起來。這樣用以安撫烏南國民。

  李諭將烏南小國王圈在京郊的一處莊園裡,又命人挑了些能說會道的雜耍伶人,美貌如花的小姐姐去陪伴。小國王果然很快就開懷起來,只覺得大盛皇帝是真好,比起自己從前的宮殿,並沒有什麼區別,他這一路受的驚嚇可總算結束了,蕭丞相併沒有騙他。

  第59章

  烏南的小國王安頓下來之後, 文太傅特意進宮與皇帝談了談。

  文太傅說了許多,中心意思就是:烏南之戰已經結束了。國都都打下了,國王都被擒了。烏南降得很徹底了。

  李諭一副虛心樣子:“這都是丞相的功勞,朕只不過是坐享其成而已。”

  文太傅眼皮跳了跳,耐心道:“陛下,以臣之見,該召丞相回來了。”

  李諭費好大勁, 才憋住沒爆笑出聲。

  文太傅以為他是什麼人, 真是一個沒腦子的傀儡嗎。蕭從簡不在, 沒人操縱,是個人都想來試著操縱下?

  但他仍做出迷茫的神色:“為何?丞相來信中說形勢大好啊。”

  文太傅道:“陛下……”他沉吟了片刻,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烏南已降,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內無力再擾邊境。陛下也無謂再浪費兵力。”

  李諭心內吐槽,你也知道只是十年二十年而已啊。花了幾乎半個國庫的錢, 死了那麼多士兵,只保十年二十年, 這未免太奢侈了。

  蕭從簡走的時候說要帶烏南給他,那他就等著蕭從簡將烏南帶給他。他知道蕭從簡要的是什麼, 他要的是什麼。他們要的是開疆拓土, 南部百年安寧。

  這話他按捺著不說,他聽聽文太傅還要說什麼。

  “烏南人野蠻,還有兩股大勢力未解決,一味纏鬥下去,還未知勝負。”文太傅說來說去, 就是不想再給蕭從簡時間和機會。他希望皇帝催促蕭從簡班師回朝。

  李諭微笑著說:“可是太傅,朕相信丞相能贏。太傅也說了,烏南人野蠻,一味靠殘忍而已,丞相卻是有勇有謀,又是王者之師,沒道理不勝呀。”

  文太傅也笑了,他搖搖頭,道:“陛下,臣方才說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僅是期望陛下憐憫我軍,也期望陛下憐憫烏南人。畢竟丞相嗜殺……”

  李諭一滯。他原以為文太傅已經老糊塗了,但沒想到文太傅把他的弱點看得很清楚。

  他惜命。不僅惜自己的命,也惜其他人的命。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他做皇帝以來,能不殺的人從來不殺。這點他不清楚蕭從簡有沒有注意到,但文太傅顯然注意到了。

  李諭勉強一笑:“丞相不會屠城的。”

  文太傅嘆了口氣,才道:“他是沒屠過城,可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了成就他一個人凌雲閣的英名,要死的人並不比屠城少。請陛下三思。”

  李諭聽出他的言下之意——若是烏南打下來,蕭從簡對大盛的功業,除了開國那批名臣,就再無人能比肩。北平大漠,南定邊疆,真正的功高蓋主。

  文太傅又娓娓道:“烏南國王都安居京中了,已經足夠了。陛下召丞相回京,是名正言順。若是不放心烏南,可以繼續派軍駐守,或是換個將軍繼續打。”

  李諭不言語,怔怔地似乎出了半天神。文太傅在一邊看似鎮靜,但李諭用眼睛餘光瞧著他搭在腿上的手正微微顫動。

  他確定文太傅沒得帕金森,那就是太激動了。

  文太傅確實很激動,他恨不得趁著這會兒皇帝似有所動搖,一口氣鼓動得皇帝立刻下旨意。

  李諭出完了神,終於開了口。

  “那麼……太傅是一定要把丞相召回來了?”他試試甩個黑鍋給太傅,看太傅接不接。再說這個鍋本來就是太傅的。

  “這……臣是認為烏南事情已定,再拖下去無益朝廷與百姓。只是事情仍需陛下定奪。”太傅又把這鍋甩給了皇帝。意思是,老臣只是為國為民提個建議而已,做決定的還是皇帝。

  李諭心中嗤笑一聲。他不用再和文太傅玩下去了,沒意思透了。

  “太傅,”他站了起來,扶起文太傅,“太傅說的話,朕會好好想想。”

  文太傅感到皇帝的攙扶雖然溫柔,但含著一股將他向外趕的力。他的心在往下墜。

  “陛下……”

  李諭不再給他多說,只道:“只是在這情形下,朕覺得還是再等等看好。說不定烏南那邊很快就能全部打下來,這不就是皆大歡喜嘛。趁這時候,太傅在家也好好想想,丞相在外累死累活的,都是為了什麼。您想來想去,不會覺得他全是為了自己吧?”

  文太傅的老臉就忽紅忽白。李諭關切道:“太傅臉色不太好,回家好好歇息,千萬別病了。”

  烏南的雨季還在持續。

  蕭從簡眼下要面對兩股大軍。偏偏這兩大軍閥都龜縮城中,不肯迎敵。蕭從簡也有整整半個月時間只在軍中整頓內務,排演陣型,沒有派兵出戰。

  到了烏南這三個月,他只見了蕭桓幾次。

  一次是剛到烏南,蕭桓正隨軍離開烏南國都。他掛念蕭桓的傷勢,匆匆見了一面。

  蕭桓在信中雖然輕描淡寫,但蕭從簡早從其他渠道知道蕭桓傷得不輕,見了面才算放下心——蕭桓的臉上沒有留疤,只是一隻眼睛看著不太靈活,乍一看有點怪,看久了也就好了。

  蕭從簡端詳他半天,勉勵他說古往今來,斷手斷腳的將軍多的是,只用一隻眼的將軍也不罕見。

  蕭桓笑道:“父親不必擔憂,我早想開了,如今已經慣用一隻眼了。”

  蕭從簡欣慰,又說家中一切都好,鄭瓔十分思念他,聽說他中毒受傷,擔心得厲害。

  蕭桓聽得鄭瓔的名字,只垂頭不語。蕭從簡以為他害羞,只微笑道:“好了,你們之間的事我不說了。你回去之後親自和她說吧。”

  蕭桓只道:“不知道她見了我現在這樣,會不會嫌棄。”

  蕭從簡搖頭:“你才說自己想開了的,如何又說這話?鄭瓔也不是那樣的人。”

  但他事情太多,並沒有時間去開解蕭桓。就這說話的功夫,已經來了幾撥人等他示下了。

  之後蕭從簡讓蕭桓在自己身邊呆了兩天,將自己後面的戰略給他講解了,然後又派他出去,去練習實務與實戰。

  眼下蕭從簡面臨的兩支大軍,都很強悍。大盛的優勢在兵士多,武器精銳,背靠國都與大盛的供給,軍心穩定。

  那兩支軍閥,就是靠本地本土的優勢,若是兩股勢力合作,恐怕事情就麻煩了。蕭從簡自從來到烏南,一直竭力避免這一點。幸好這兩股勢力本就有宿怨。蕭從簡又派了細作和說客在其中不停挑撥。

  反覆挑撥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讓蕭從簡如願以償。大盛暫時與兩股勢力中稍弱的那股一起合作,去滅掉最強的那支。

  稍弱的那支頭領叫做布偌。布偌手下有人勸過布偌,小心這其中有詐。與大盛軍聯合當然能滅掉死對頭,可怕就怕大盛轉頭來就滅到布偌。

  布偌本來也是有這疑慮,但是蕭從簡派去的人已經給他灌好久的迷魂湯,已經灌得他全相信了。

  “大盛的丞相,言而有信,說到做到。有人說大盛會殺我國國王的,殺了嗎?沒有吧。國王自己降了大盛,還得了封侯。大盛皇帝對他像自家兄弟一樣!”

  原來蕭從簡給布偌許了諾,說只要滅到另一支軍閥,就讓布偌收了殘軍。大盛扶持布偌做烏南國國王。

  蕭從簡還給布偌寫了一封情深意切的信,說大盛知道烏南人早就不滿楊氏王室,該讓烏南人做國王,既然如此,那布偌就是最好的選擇。等平定了烏南,就讓布偌稱王。大盛只要布偌年年納貢就心滿意足了。

  布偌想不出比這更划算的了——要憑他自己去打另一支軍閥,恐怕是凶多吉少。即便僥倖贏了,也是損失巨大。

  這下和大盛合作,他和大盛各取所需,正合他心意。

  如此一來,很快就定下計來。兩方同時出兵,大盛誘敵,將敵人引出。布偌殺進城去,占了城池。

  幾天之內,就將敵人殺的一敗塗地。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