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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諭想了想,說:“朕倒想見見。都說烏南國人狡詐,現在的烏南楊氏王室尤其狡詐。難道還能有三頭六臂不成?”

  蕭從簡不太贊同。能面聖覲見是小國國使的榮幸,烏南好多年不來朝貢,今年迫於形勢,這才急忙來協調,已經遲了。

  不過李諭堅持:“朕要親眼看看,他們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蕭從簡見他堅持,便委婉道:“這其實也是烏南慣常使用的手法。一時服軟,送上金銀和美女,然後老實一段時日。不久又故態復萌。”

  李諭心情正好,聽了這話,拖長了聲調道:“美女……朕確實聽說烏南的美女出名。丞相是怕朕被異國的美女迷了心智?”

  蕭從簡端起茶杯的動作就頓了頓,他還真對皇帝不太放心,並不覺得這個笑話好笑。

  過了幾日,禮部安排妥當,前來覲見的周邊幾國國使都被召來行宮,其中就包括烏南國使。李諭花個半天時間見他們,烏南國使被排在最後一個。

  前面幾國都是例行公事,到了宣烏南國使的時候,周圍空氣都有些微妙。李諭仍是笑容滿面,向身邊人道:“大家都想見見烏南國使,聽聽他說什麼,看看他給朕獻上什麼吧?”

  蕭從簡也在一旁,本來這種完全儀式性的場合他是不會來的。但今天不一樣,他還是抽時間來看看。皇帝說這話時候,目光與他相接,又擠眉弄眼的,像在等一場好戲。

  烏南國使是個瘦小精幹的中年男人,說著一口流利的大盛官話,與其他各位國使相比儀態算中等,不好不壞。不過一上來就把馬屁拍得震天響,一會兒夸皇帝是天上的太陽,一會兒夸皇帝是地上的大海。

  李諭只是微笑著聽了。國使又遞上國書。禮部的人接了轉呈,李諭只擺擺手,沒有看。

  烏南國使臉色微動,立刻道:“臣此番進京,帶來了烏南珍奇,特獻於陛下。”

  李諭這才坐正了,像來了興致一般,道:“哦?是什麼樣的珍奇?”

  有兩隻箱子抬了上來。箱子不大,李諭看著也就普通行李箱大小。宮人上前打開兩隻箱子,眾人都盯著箱子,不由有些低低的議論。

  大家都以為箱子裡裝的是珠寶,沒想到裡面裝的竟然是活人——一隻箱子一個,兩個少女像花瓣打開一樣從箱子裡舞了出來。

  那是兩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女,膚色潔白,極為纖細柔韌。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紗裙,半露胸部。有些大臣已經非禮勿視,扭頭不看了。

  蕭從簡看向皇帝。皇帝臉上的笑容加深了,身子前傾,似乎看得極其入神,一副玩味的神態。

  他出聲提醒:“陛下。”

  皇帝看也沒看他,只衝他擺擺手:“噓。”

  蕭從簡不動聲色,看向烏南國使。烏南國使一臉笑意,只盯著皇帝。

  等少女們一曲舞完,皇帝連連拍手:“妙啊,妙。這樣柔韌的身體,朕很久沒有看到了。”

  這句話並不假,這兩個姑娘技術確實玩得溜。要放在將來,會是多好的體操人才啊。不過之前吹的烏南出美人顯然也就不過如此。宮中容貌比這美的多了去了。

  而且顯然烏南的信息比較滯後,還以為皇帝喜好嬌嫩少女。

  不過這樣也好,李諭正好發揮一下。他立刻叫宮人將兩個少女帶下去,要“另行安排”。

  烏南國使覺得皇帝正是龍心大悅時候,小心道:“陛下,近來大盛在與鄙國的邊疆陳兵數萬……”

  李諭漫不經心撓撓脖子:“竟有這樣的事嗎?”

  他看了眼丞相,蕭從簡幾乎看不出來的搖搖頭。

  李諭打斷了他:“好了,天氣炎熱,朕也乏了。國使先暫且退下吧。有什麼事,日後再談。”

  烏南國使面上恭敬,心中暗暗期盼著皇帝是要立刻趕去品嘗他剛剛收到的禮物。

  等人都退了,蕭從簡才問皇帝:“陛下打算如何處置烏南國的國禮?”

  李諭道:“當然是收進後宮好好寵愛了。”

  蕭從簡一個無比銳利的眼刀,李諭當然知道丞相是為什麼生氣,但他仍可想像並享受一下那是丞相在吃醋。

  “陛下忘記了前幾日說過什麼了?”蕭從簡道。

  李諭笑了起來,當著丞相的面,叫人將兩個烏南女送去浣衣房,不給她們絲毫機會。

  “丞相不覺得好笑嗎?”李諭想想剛才的事情還想笑。

  蕭從簡說:“國家大事,豈能兒戲。”

  但他說完就笑了。

  李諭就知道蕭從簡會覺得好笑。

  第48章

  蕭從簡本不該覺得這事情好笑的。皇帝其實根本沒有見烏南國使的必要,結果皇帝不僅見了,還裝出一副被烏南舞女迷住的樣子。

  烏南國使這會兒應該是喘過氣來了,正在行館裡暗自得意,準備寫信回去報喜邀功。

  想想這情形,蕭從簡還是覺得有些好笑的。

  只是皇帝這玩笑說假像假,說真似真,再加上皇帝看到舞女時候的神色太過著迷,蕭從簡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過了兩日,蕭從簡終於還是忍不住又試探了一回皇帝。

  “烏南國使的行館命人監視著,他送往烏南國內的信我們截了拆開看了。”

  李諭一聽就來了勁頭,問道:“如何?”

  “國使認為陛下並無征戰之心,對舞女十分滿意;出兵一事,還有斡旋的餘地。大約接下來幾個月,國使都會在京中奔走了。”

  李諭微笑道:“那這段時間更得盯緊他了。”

  蕭從簡道:“這是自然。不過只要陛下心志堅定,明察秋毫,他就無機可乘。”

  李諭聽出這話里似乎還有不放心他的意思,便笑道:“難道丞相是還不放心那兩個舞姬嗎?”

  蕭從簡聽到皇帝這樣說,反而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了。

  李諭誠懇道:“丞相才比伍子胥,朕卻不會做夫差。”

  他那天只是玩心忽起,想著麻痹下烏南國也不錯。沒想到演技太好,弄得連蕭從簡都覺得他其實有些捨不得那兩個舞女了。

  “不過……”李諭又低聲笑道,“丞相要實在不放心的話,可以時時刻刻伴朕左右,以作監督。”

  蕭從簡以為皇帝是在開玩笑。

  但是君無戲言。

  接下來兩天皇帝果然去哪都要丞相陪著。看馬球時候要丞相陪著,去遊船時候要丞相陪著,在書房辦公時候也要丞相坐一邊,兩人對坐辦公,順便還能給他輔導功課。

  啊,快樂的夏日!

  蕭從簡坐在皇帝對面,正低頭看公文。李諭不知不覺就盯著他看。丞相的額頭一看就是個聰明人,線條優美飽滿。丞相的眼睛垂著,只能看清楚睫毛,並不濃密——男人的睫毛要那麼濃密幹什麼,丞相這樣就好。丞相的鼻子很挺拔,十分英氣那種,但大小合適。丞相的嘴角也很好看……

  怎麼看怎麼好看,怎麼看怎麼妥帖。

  李諭的目光順著蕭從簡的五官畫了一遍,落到他的頸間。喉結那裡泛著紅痕,是被抓破了。一想到丞相也會怕癢去抓,還把自己給抓破了,李諭就覺得這可愛到不可思議。

  他正想著,蕭從簡又伸手撓了撓頸上的癢處。李諭憋住笑。

  “陛下。”丞相頭也不抬。

  李諭“嗯?”一聲,差點站起來。為什麼有人能把一句尊稱念出班主任點名的效果呢,他想。

  蕭從簡慢悠悠道:“臣已經完全相信陛下不會輕信烏南了,陛下能別瞪著臣了嗎?”

  李諭真的感覺到了冤屈。他看誰誰不覺得他的眼神含情脈脈!蕭從簡都沒抬頭仔細看他的眼神,就斷言他是在瞪他。太他媽冤。

  蕭從簡終於抬起頭——這下李諭是真的在瞪他了。

  然而蕭從簡看了他一眼,奇怪道:“陛下在笑什麼?”

  李諭無奈地嘆了口氣。大部分時候蕭從簡的眼光都敏銳得嚇人,有時候又左到天邊去,叫他懷疑他眼神這樣差,這麼多年竟然沒出過亂子嗎。

  當然,這是可以理解的。男人和女人來自不同的星球。直彎有別,也是來自不同星球。再加上時間差,他和蕭從簡,也許是來自不同星系。

  “丞相,陪朕走走吧。”皇帝起身邀請。

  蕭從簡在公文上蓋上印章,做好記號。兩人一起出了行宮。

  李諭請蕭從簡先與他乘船。船向湖泊深處駛去。

  “朕想給丞相看個好東西。”李諭神神秘秘道。

  蕭從簡興趣不是很大,他知道皇帝喜歡搗鼓些小東西。之前宮中一窩蜂地鑽研食譜,搞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食物。李諭還一會兒和他要“番茄”,一會兒要“辣椒”。

  他也算費心應付過皇帝了,命人從番邦找了好幾種茄子過來。但皇帝說這些番邦的茄子都不是“番茄”。他無話可說。

  皇帝還在宮苑裡養過些動物,要地方進獻過一種吃竹子的熊,當成寶貝養著。但那熊著實野性難馴,最後還是放生了

  這次李諭要給他看的好東西,十有八九就這種。

  不過皇帝有些無傷大雅的小癖好也無所謂,喜歡這些東西總比沉迷烏南舞姬強上百倍了。

  等船行到盡頭,他們又換上了涼轎,兩人並肩而坐。一路向山間走去。

  走了一會兒,蕭從簡覺得自己方才可能想錯了——

  越往裡走,就能看到些人了,但是一個個都是身材結實,面色黝黑的工匠模樣。與飼養珍禽的氛圍不一樣。

  蕭從簡忍不住問:“陛下,這是……”

  李諭賣了個關子:“丞相看到了就知道了。朕保證丞相會喜歡。”

  蕭從簡看著李諭,道:“陛下,不會在煉丹吧?”

  雖然本朝對此諱莫如深,但蕭從簡知道本朝還有前朝,皇室宮廷中,總是杜絕不了煉丹。

  李諭噗嗤一笑。他才不會成為一個煉丹愛好者。好歹學過現代基礎科學知識,他害怕重金屬中毒。當然不能夠煉丹。

  “丞相想到哪裡去了,朕年紀輕輕,還沒到要求長生的時候。”李為自己辯解。

  蕭從簡點點頭,他想也是這個道理。

  又行了片刻,才終於到了地方,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凹谷。中間有一大片平整地方,旁邊有山洞,是個天然儲藏東西的好地方。許多工匠模樣的人正在忙碌。

  蕭從簡只看了一眼,頓時就迷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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