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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之後,李諭就沒怎麼動過箭。

  動箭不行,烤野味李諭就很有興趣了。射獵之後最相宜的便是烤肉酒宴。

  用幾十中香料和鹽將野雞醃入味,再用適宜燒烤的果木木炭烤炙,香氣和油脂被烤得一同溢出,很快外皮就焦黃蘇脆。

  皇帝的酒席只請了一個人。李諭親自用刀將烤好的割好,讓宮人盛在瓷盤中端給丞相。

  深秋的傍晚,在金色的平原上燒烤。月亮已經升起,夕陽還在天邊。目之所及,行宮的剪影映出奇異的光彩。

  經過之前一段時間,朝中都已經確信,新皇帝對丞相一樣是服服帖帖,從沒露過半分不滿。丞相的地位無可動搖。

  到了秋獵時候,皇帝對丞相的態度是越發叫人膩味了。有些人不免覺得無趣。更多人則在猜測,皇帝究竟還要如何捧高丞相。

  李諭讓宮人將烤好的野雞端給丞相,得意道:“這裡面用了二十八種香料和配料,保證與丞相從前吃過的味道都不一樣。朕敢說,這一定是目前世界上最好吃的烤肉。”

  蕭從簡表面上仍像尋常一樣。他為人素來高傲,從前高宗皇帝在時候,他都沒有為皇帝恩寵喜形於色過,更不要說如今了。

  不過看著眼前剛烤好的野雞肉,蕭從簡又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正滿面笑容,目光熱切地盯著他。蕭從簡不由也有點想法了。

  他和皇帝之間的矛盾過去並不久,雖說人都有忘性,但任何一個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不會忘得那麼快。何況這宮中和朝中又何嘗真有忘性大的人?不過是為了各自目的忍耐著罷了。哪怕是皇帝也有不得不忍的時候。

  不過忍得像李諭這樣……蕭從簡不由又看了皇帝一眼。忍得這麼興高采烈的人,實在罕見。

  連蕭從簡都辨別不出,皇帝究竟是功力太深,還是別有計算。不過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皇帝應該沒那個膽量毒死他,至少目前沒有。蕭從簡舉箸沒有遲疑,夾起了雞肉嘗了嘗。

  野味特有的緊緻肉質和烤出的肉汁在多種香料調和下,味道既特別又濃郁。蕭從簡真心實意地讚嘆一聲,皇帝沒有誇張太過。這烤肉確實稱得上極品了。

  李諭立刻大笑起來,他乾脆提起酒壺,從席上下來坐到蕭從簡對面,與蕭從簡共用一案。宮人都吃了一驚,不知道是該收拾皇帝的餐具重新布置還是從皇帝手上接過酒壺。

  李諭擺擺手,只讓他們退下。他親自為蕭從簡斟酒。

  蕭從簡雙手接過酒盞,向皇帝致謝:“臣謝陛下賜酒。”他雖然高傲,但不會忘了禮儀。

  李諭的笑容淡了些,溫柔道:“丞相,朕是從心底里相信丞相……”他喝了兩杯酒,這會兒離醉還遠得很,但仿佛被酒開了嗓子,說起話來容易多了。

  蕭從簡饒有興趣地看著皇帝。若皇帝是想用不斷不斷的示好來放鬆他的警惕,確實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這才有趣,這才是值得他輔佐的人。

  他現在只好奇,皇帝到底會在暗中忍耐多久?從現在看來,至少要五年,十年可能差不多夠。

  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至少今日一頓酒是夠的,蕭從簡還不必太急忙去想全身而退之道。

  他抬手,提起酒壺,也為皇帝斟酒,皇帝與他相視而笑。

  李諭根本猜不透蕭從簡在想什麼。不過這挺公平的。因為蕭從簡絕對也猜不到李諭在想什麼,他千算萬算,就是算不出李諭想上他。

  李諭抿了一口酒,心道,要是蕭從簡這時候知道他想上他,肯定能把桌子掀了。

  沒錯!他現在就是要不斷不斷地麻痹蕭從簡,讓蕭從簡放鬆警惕,慢慢把友誼升華成基情。這必然是個長期過程,搞不好真要花個三五年。但是蕭從簡這樣的人值得,完全值得!

  看到蕭從簡為他斟酒,李諭只覺得腰間一軟,差點癱下來,只能尷尬地對蕭從簡笑笑。蕭從簡回了個清淡的微笑。

  李諭覺得今天晚上他會一直在腦內回放這個微笑了。

  結果兩人喝得酩酊大醉,就一起倒在了床上。李諭摟著蕭從簡的腰,一路摸下去,蕭從簡竟然沒有阻止,只笑說:“陛下長久未寵幸後宮,臣早就看出來不對了……”李諭只覺得渾身熱氣直冒,內心那團火已經抑不住了,他只管吻著蕭從簡的脖子喃喃問:“那你知不知道……”那似有似無的摩擦已經足夠叫他覺得舒服了……

  李諭噗嗤一聲笑,突然醒了過來。

  殿中靜悄悄的,寬大的龍床被帷幔罩著,上面只躺著李諭一個人。蕭從簡早就走了。

  李諭嘆了口氣,叫了值夜的宮人倒茶喝,消消心頭火氣。

  第二天一早,李諭正沒精打采地洗漱,趙十五就進來通報說兵部侍郎有急事要稟。

  李諭立刻讓人進來了。

  原來昨日午後京中大火,雖然離皇城甚遠,對皇宮沒有威脅,但在繁華地段,所涉及人口頗多,損失慘重。李諭聽得直皺眉,他問:“是哪裡燒了?怎麼燒的?現在火情如何?周圍人都撤離了麼?”

  他一頓,侍郎正要回答,他又問:“丞相知道了嗎?”

  侍郎忙道:“丞相已經知道了,正在調度。大火是從慶福坊燒起來的,與鄰近的永平坊燒得最厲害,靈慧寺怕是全燒了。”

  李諭一聽靈慧寺,立刻“啊”了一聲,他想到了無寂。無寂剛入京時候曾在靈慧寺寄居了一段時間,後來李諭讓他去了皇宮附近的大興寺,也算逃過一劫。

  第33章

  虬嶺的遊獵活動當日即刻停止。皇帝與丞相要處理京中失火的事情。

  秋季少雨,本就是火災易發的季節。慶福坊和永平坊一帶向來熱鬧,遇上節日集市,更是擠得水泄不通。本就有諸多隱患。前日的大火是從一家酒坊燒起來的,因店中存酒多,猛然就成了大火,周圍又正好是許多老舊屋子,當天傍晚又起了風,於是燒得一發不可收拾。

  靈慧寺被整個燒成了廢墟,周圍一片損失慘重。不幸中的萬幸是火災發生時候正是白天,人員疏散還算及時,傷亡沒有擴大。

  只是一夜過去,兩個大坊一大半地方被燒得一片焦黑狼藉,地面上一眼望過去,廢墟中都是被燒得不成樣子的碎磚瓦,只能看出從前的依稀輪廓。

  許多人坐在路邊,一言不發,呆如木雞,已經嚇傻了;那些哭天搶地的至少還像是活人。靈慧寺的僧人有幾個受了傷,正躺在醫館附近臨時搭建的棚子裡用藥。

  無寂一早就從大興寺趕來。他身上沒有錢財,一路上化了些食物,走到慶福坊附近時候就分給了災民。找到靈慧寺眾人時候,他已經一身塵土了。

  無寂那個淡州的師叔在靈慧寺中是維那,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這會兒在涼棚下休息,叫小和尚打了乾淨水來洗手淨面,正準備吃飯,沒有太遭罪。

  見到無寂,師叔招呼他坐下說話。無寂問師叔靈慧寺眾人近日在哪裡安頓,師叔道:“雲涯寺和奉源寺可以暫住。災民已經陸陸續續往這兩個地方去了,奉源寺雖然走過去遠點,不過地方大,鋪得開,這次得收不少災民。”

  他又惋惜了幾句寺中的佛像,佛經和法器。火勢太急,寺中眾人只來得及拿走一些小物件。至於殿中宏偉的佛像,是無論如何也救不出來了。

  “這下可真是無樹亦無台,什麼都沒了。”師叔無奈地打趣了一聲。

  旁邊有人湊過來議論了幾句,又不加掩飾羨慕無寂,說他運氣好,去了大興寺,什麼都不缺,還能和宮裡的貴人來往。

  師叔便向無寂道:“我們出去轉轉,外面等救濟的災民真是可憐。”他嫌棄棚子中靈慧寺的僧人進進出出,與無寂說話不方便。

  無寂與他在路邊走了走,一邊拿些水和食物分給些老弱病殘。

  師叔便問起他在大興寺和宮中的事情。無寂為人慎重,只簡單回答了大興寺的狀況,沒有說當今聖上的私隱。雖然皇帝在他面前並沒有做過什麼不可見人的事情,但他不由就存了為尊者諱的心思,只覺得一個字都不當議論。

  幸好師叔並未追問,他只是探問無寂將來的打算。

  無寂不語。師叔見他沉默不語,笑道:“你還年輕,倒也不用著急。我原想著你若能在靈慧寺有一席之地就很好,沒想到如今這情形……你有了聖上恩寵,不愁將來。”

  一個和尚,明明是方外之人,卻滿口將來,前程,若叫真正清高之士聽了不免可笑。

  無寂只是默默看著路邊的災民,道:“有一件事,我正想問問師叔。”

  師叔等他發問。無寂欲言又止,他知道此事重大,一說出口必然會叫師叔失望至極。他張了張口,才道:“師叔,要不要來大興寺住段時日?”

  師叔微笑道:“不必了,奉源寺就夠好了。大興寺不比尋常寺院,你今日也早些回去吧。”

  無寂應了是。

  臨走時候,師叔送了送,對他自嘲道:“我們日日誦法,凡有所相,皆是虛妄念了千萬遍,口中終日說空,終究離悟到還差得遠哪。”

  無寂知道師叔誤會了他,以為他是不屑於談論俗事。這種誤會和說出實情比起來,還不算難過,無寂向師叔行了禮,先回大興寺了。

  次日無寂向大興寺主持說明了情況,就留在永平坊幫助靈慧寺眾人和災民。

  京中各路救濟很快也到了。這次火災在京中近幾年算較嚴重的,皇帝一聽到災情都無心狩獵,立刻從獵場擺駕回宮,顯然是極其重視。一聽說皇帝回京,路邊有些老人跪地向皇宮方向連連磕頭。

  皇帝一回京,皇親與朝臣自然也跟隨一同回京。李諭這時候心情一點都不好。春花秋月的時候,還能體會一番這個年代的風情,一旦遇上事情,李諭就會忍不住想如果。

  如果有電子通訊設備,災情的傳達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情。如果有現代交通工具,如果有現代救火設備,至少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壞消息勾起了李諭的思鄉病。

  從獵場回到宮中的一路上,身邊人都看出皇帝的不悅,都小心翼翼,不敢在這時候出什麼漏子。

  皇帝這般重視,下面人不敢懈怠,一日十八遍地往慶福坊和永平坊跑,終於把受災的詳細人數都清點出來,房屋毀壞和財物損失都算了出來。

  見皇帝為火災憂心,連獵都不打了。宮中對救災也頗是熱心。皇后與賢妃,德妃,都捐助了錢財。看到宮中如此,宗親和誥命夫人都紛紛解囊。

  京中災民正在焦急等著安置時候,一批等著皇帝召見的外官也很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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