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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留下痕跡那可不行。
長孫曦愛惜的撫了撫,還好,還好,書面上乾乾淨淨的。正在慶幸,旁邊忽然傳來金振玉聵的聲音,“怎麼,受涼了?”是皇帝的聲音。
她趕緊放下書,轉身跪了下去,“給皇上請安。”
“起來罷。”皇帝很是隨和,在旁邊的椅子裡面坐下。
長孫曦卻沒辦法心情放鬆。
不說眼前的人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單是想起他對自己可能有別的意思,就是心弦緊繃不已,說話聲線乾巴巴的,“沒著涼,就是突然鼻子裡面痒痒,可能進灰了。”
皇帝瞅著那個纖細裊娜的少女身影,低著頭,面色緊張無比。因為想緩和一下氣氛,於是笑了笑,“朕這會兒閒著無事,你過來,陪朕下一局棋罷。”
下棋?五子棋行麼?長孫曦的頭更低了,“妾身不會下棋。”圍棋不會啊。
皇帝聞言一陣愕然。
周進德在旁邊替她捏了一把汗,這是做什麼呢?下得好不好且不說,哪有皇帝來了興致要下去,點名讓陪著,卻直說自己不會的。
皇帝想了一下,又道:“此處有琴,那你隨便彈支曲子來聽聽。”
長孫曦一頭冷汗,“妾身不會彈琴。”
皇帝的臉色有點難看了,沉吟了下,“你去拿紙墨筆硯。朕要翻找幾本書籍,上頭有些內容,你把大概內容錄下來,回頭朕用的時候方便查找。”
“回皇上。”長孫曦跪了下去,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過分了,可又不得不說,“妾身的字很難看的,寫了出來,只怕要污了皇上的龍目。”等下自己寫毛筆字,狗爬一樣,皇帝看了不生氣才怪呢。
不如先認了錯,免得惹得皇帝龍顏大怒。
周進德站在皇帝身後,嚇得不行,心道:“小祖宗!你這是專門捋老虎毛呢?即便拒絕,也不能如此不委婉啊。再說了,那有接二連三拒絕聖意的道理。”
皇帝臉色陰沉,像是籠罩了一層烏雲般的陰霾。
長孫曦雖然低頭看不見,但是感受得到,周遭的空氣都緊繃繃的讓人窒息,整個御書房安靜的不像話。等等……,這是什麼節奏?難道因為自己才藝不佳,皇帝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花瓶,就要大怒了嗎?皇上啊,你對女人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不過繼而想想,也好,皇帝看不上自己冷落丟一邊更好。
只要不攆出御書房就行。
此時此刻,皇帝的確很是上火,但不是針對長孫曦,而是對汾國長公主惱火不已。在他看來,長孫曦自幼養在汾國長公主府,理應受到和公卿小姐一樣的教育,怎麼會琴棋書畫樣樣不會?那自然是汾國長公主刻意不讓人教導了。
御書房內,一陣氣氛凝固的靜默。
片刻後,皇帝收斂了臉上怒氣,說道:“你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的,總不能樣樣都不會罷?你說說,自個兒都會些什麼。”
長孫曦低著頭,根本看不到皇帝臉上的表情。
只當這是準備發作自己了,指不定……,腦袋就要從此搬家,心情驚嚇不已。不自禁的伏低了下去,緊張道:“妾身……,會、會按摩。”
“按摩?”
長孫曦趕緊解釋,“就是推拿。”
“你會這個?”皇帝的臉色更加難堪了,----好好的千金大小姐,琴棋書畫不會,居然會寫下人奴婢的本事!如此說來,長孫曦雖然養在汾國長公主府里,但實際上,待遇也是和丫頭差不多了。
要是汾國長公主知道皇帝的猜測,肯定大叫冤枉,可惜她不知道更無法分辯,只能白白背了這個黑鍋,落了埋怨。
皇帝生了一會兒氣,忍氣道:“那你給朕推拿試試。”
倒要看看,汾國長公主把她使喚成什麼樣兒了!
啊?試試?長孫曦聽了這話,頓時全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了。
剛才實在是太緊張,想不出別的,總不能說自己擅長滑雪,擅長攀岩吧?就把會的幾手按摩給說了出來,但……,完全沒想過要給皇帝按摩啊!這下好了,簡直就是自己挖了一個大坑,等下就該埋進去了。
周進德見她發愣,提醒道:“長孫司籍,趕緊的吶。”
趕緊!趕緊!長孫曦顧不上猶猶豫豫,只能硬著頭皮上,看了看皇帝坐著的硬邦邦太師椅,開口請示道:“這樣坐著不太方便,皇上要是不嫌棄,就去隔壁屋子的躺椅上躺著,那樣會舒服一些。”
皇帝眉頭一挑,像是對她的要求有點意外,繼而起了身。
周進德頓時在後面張大了嘴,看了看長孫曦,----原來她說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就是為了引出後面的話啊?嘖嘖,倒是有一手呢。
長孫曦哪裡知道對方的猜測?剛才那麼說,完全沒有任何鬼鬼祟祟的心思,就是為了按摩方便。因為讓皇帝直著腰坐著不好伸手,又不能讓皇帝趴著,所以折中了下,只好讓皇帝去躺椅上了。
周進德和她跟在皇帝後面,擠眉弄眼的,衝著她笑了笑。
長孫曦見狀頓住腳步,“要不等下我說說怎麼推拿,公公給皇上推拿罷。”說真的,自己可真不想上手,去摸皇帝的腦袋。
“哎喲,姑奶奶你饒了我吧。”周進德一臉苦瓜相,低聲道:“咱家哪裡會這個?等下要是推拿的手勢不對,可就……”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又催促,“快去,快去!”
長孫曦無奈了,這還真是騎虎難下不得不去。
在司籍們中午休憩的屋子裡,有一張長長的躺椅,上面鋪了簡單的錦緞坐褥,以及一個暗紅色的彈墨線軟枕。皇帝坐了上去,躺下,然後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道:“你過來推拿。”
長孫曦根本就不敢正眼看他,悄步過去,“皇上,等下我會在穴位上面用力,手勁兒可能會有點重。”不安的提醒他,“要是疼了,您就說一聲。”
“哈哈。”這話倒把皇帝給逗樂了,好笑道:“你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大的手勁兒?還能把朕給按疼了不成?”他話音剛落,那邊心情緊張的長孫曦已經上了手,對準穴位,用了巧勁徐徐按了下去。
噝……,果然有點脹痛酸澀。
-----不過挺舒服的。
周進德見皇帝皺著眉頭,忙道:“皇上,疼嗎?”
皇帝不悅喝斥,“出去!”
得!周進德暗暗啐了自己一口,疼什麼?小姑娘能按多疼?皇上疼著也樂意,自己真是不識趣在這兒礙眼,趕緊走罷。
當即一溜煙的悄無聲息出去了。
長孫曦的爺爺做了一輩子的老中醫,尤其擅長推拿之術。她小的時候,暑假寒假經常會去爺爺家玩兒,鎮上看病的人少,爺爺始終都是一個人忙活。偶爾人多了,她便學著給人家推拿幾下,熟能生巧,算是一個半吊子的推拿師。
所以她說自己會按摩並不是吹牛。
皇帝本來就有點偏頭疼,這幾年熬夜的時候越發嚴重,經常疼得沒法批閱奏摺。之前也有太醫建議皇帝針灸,但是皇帝的腦袋豈容別人亂碰?更別說是針了。因而針灸的方案便不了了之,平時只用一些緩解頭疼的藥物調劑,但是收效甚微。
眼下因為要推拿的人是長孫曦,倒是接受了。
起初覺得有點漲疼、酸澀,慢慢的,覺得整個頭的脈絡都舒展開來,說不出的舒服。在加上少女身體的淡淡馨香,還有那滑若凝脂的纖細手指,一下下的觸碰,每一下都是溫柔愜意的享受,漸漸神思放鬆……
長孫曦起先還是緊張無比的,後來見皇帝沒有意見,又感覺出他放鬆下來,便知道自己按得不錯,讓皇帝大人滿意下來了。
但沒想到得是,皇帝竟然滿意的呼吸均勻,越發輕緩,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哎?自己的技術也太好了吧。
長孫曦試著輕輕移開了手,皇帝沒吱聲兒,又停了停,皇帝還是沒有說話,看來是真的已經睡著了。不由悄悄的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的,找了一床薄薄的被子給皇帝搭上,然後貓腰溜了出去。
說起來,和皇帝已經見面好多次了,但是都沒有睜眼看過他。
臨到門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不由愕然怔住。
天吶!長孫曦頓時愣在當場。
皇帝的面容冷峻而肅然,仿若萬仞高山一般的峻峭孤冷,讓人高不可攀,和周身的帝王氣勢相得益彰。這是應該的,不稀奇。但是那修長利劍一樣的雙眉,微微上挑的眼角,以及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好像一個人啊。
不是別人,就是上次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
這是怎麼回事?長孫曦有點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