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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禎拉著她站了起來,與那太監笑道:“辛苦吉祥公公了。”從荷包里摸出一錠金子,遞了過去,“長孫司籍剛入宮中不久,失禮之處,還望公公不要見怪。”
吉祥笑著接了,“不敢,不敢。”他身量略胖,拱手客氣的時候,看起來好似一尊笑眯眯的彌勒佛,“大伙兒都是一般品階的人,咱家又不比姑娘們金貴,當不起這般客氣,往後還望多多提攜才是。”
他的身份是正六品的副總管太監,司樂、司籍也是正六品,故而有此一說。
當然了,這不過是客氣話。
傅禎可不敢當真,畢竟對方是天子跟前的近臣,周進德的大徒弟,手上有實權,手下也是一群徒子徒孫,是絕對不能得罪的人物。因而拉了拉長孫曦的袖子,陪笑道:“今兒大冷的天,有勞吉祥公公辛苦走一趟。”
長孫曦跟著道:“辛苦吉祥公公了。”
“不辛苦。”吉祥笑著擺擺手,叫了身後的一名小宮女上前,“這是梵音,配給長孫司籍使喚的。”讓那小宮女行了禮,然後道:“兩位姑娘,咱家有事先告辭了。”
傅禎、長孫曦一起欠身,恭送對方離去。
“天吶,居然封了正六品的司籍啊!”小雀頓時歡喜驚呼,滿目艷羨的盯著長孫曦仔細打量,“你可真有福氣。”繼而一聲怪叫,“啊呀!那這樣的話,我可不能跟你住在一個屋子裡了。”
長孫曦還在出於沒回神的狀態,乾巴巴一笑。
小雀又道:“你這才剛進宮做完新進女史,還沒分配,就直接升了正六品的司籍,本朝以來可是頭一份兒啊。”繼而發覺失言,歉意不安的看了看傅禎,“傅司樂……,我、我是太高興了。”
要知道,即便是之前升任速度最快的傅禎,也是先做了一年女史,又做了三年掌樂,再做一年典樂,最後才升任為司樂的。而且只是皇帝親口御點,冊封司樂,根本就沒有特意下聖旨一說,更別提讓副總管太監親自送過來了。
長孫曦今天的風頭可是真出大了。
傅禎倒是淡淡的,“先回屋再說罷。”
長孫曦跟著她回屋,小心翼翼的把聖旨放在香案上面,----不是對皇權崇拜,而是擔心被人挑出刺兒來,回頭再為對聖旨不敬掉了腦袋。回身在桌子面坐下,大口大口喝了一大碗的茶,方才慢慢平復心跳。
傅禎沉吟道:“雖然不知道聖意如何,但……,你升遷了終歸是好事。”衝著她笑了笑,“如今你是有了官職在身的正六品司籍,又是皇上聖旨親自冊封的。往後不管是誰,都不敢再隨意傳你,比在我身邊還要安全的多。”
長孫曦輕輕點頭。
傅禎又道:“再說司籍和司樂還不同,專門掌管皇上御書房的經史書籍、筆札几案,基本上就是御前的人了。”不由嘴角微翹,“誰敢跑去御書房拿人?那純粹是活膩了。”
----便是霍貴妃和楚王也沒這個膽子。
御前的人?長孫曦慢了半拍,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也就是說,自己往後都在御書房上班了?給皇帝保管書籍,準備紙墨筆硯,成了皇帝跟前的小文秘?腦補了一下,往後每天都在大Boss眼皮底下工作,伴君如伴虎的情景,心跳不由加快了好幾個節奏。
不過說起來,皇帝到底是為什麼下了這道旨意?總不能……,是因為自己這張臉長得好看吧?要是那樣,就該直接封個嬪妃美人了。
但若說因為別的緣由,實在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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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早朝。
啟元殿,明黃色的錦幔高高的往下垂落。
四根巨大的紅漆柱子上面,雕刻著騰雲駕霧的長長盤龍,巨龍游曳、威儀湛湛,正中央圍著金碧輝煌的半弧形龍椅,高高在上不可觸摸。皇帝一身明黃色的五爪刺繡龍袍,氣度雍容坐在龍椅里,朝下問道:“原靖國公府長孫家被奪了爵,有多少年了?”
眾位文武大臣都是一愣。
這……,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皇帝唱得哪一處啊?
吏部尚書出列奏道:“回皇上,是元朔三年的事,到現在已經有十年了。”
“哦。”皇帝輕輕頷首,然後道:“當年長孫家的案子頗為複雜,曲折很是不少,朕處置的嚴厲了一些。”轉頭看向周進德,“他們家都還有什麼人?”
周進德知道皇帝是明知故問,但還是一本正經回道:“只剩下一個姑娘長孫曦,上月里參選了六局女史,如今在尚儀局任職司籍。”
其實長孫曦任職司籍的消息,昨兒一出,就已經飛速傳開了。
大臣們私下都是議論紛紛。
雖說一個司籍不算什麼,但是皇帝親自下旨,親自提拔,由不得不讓人關注。但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事,皇帝不僅行為古怪,居然還專門拿到朝堂上面來說一回。
然而更叫他們意外還在後頭,皇帝嘆了口氣,“簪纓之家、名門望族,如今卻只剩一個弱女子,也是可憐見的。”忽然毫無徵兆開了金口,“傳朕的旨意,從今兒起,復了長孫家的靖國公爵位。”
啊?!底下的一眾臣子們瞪大了眼睛,個個滿目震驚,別說眼珠子快要裝不住,就連下巴都快給掉下來了。
幾位皇子們亦是錯愕不已。
這道恢復靖國公府爵位的旨意,何其古怪?靖國公府除了一根獨苗長孫曦以外,早就已經死絕了,根本沒有男丁,復得是哪門子的爵啊?誰繼承啊?這不荒唐麼。
朝堂里,頓時響起一片嗡嗡嗡的議論聲。
昭懷太子心下輕嘆。
看來自己之前沒有賭錯,那枚羊脂玉佩,的確和長孫曦有些淵源,而且絕非她隨手撿到或者偷拿那麼簡單!否則的話,父皇就不會親自召見她,又封她做司籍,又給長孫家恢復靖國公府的爵位了。
而父皇之所以復了靖國公府的爵位,根本就不是為了長孫家,而是為了長孫曦。雖說長孫家復爵以後,她一個女子不能得到實際爵位,但卻擺脫了罪臣之女的身份,重新做回了靖國公府的千金大小姐。
不論往後的地位,還有姻緣,都會從此大有不同。
可究竟是什麼淵源,讓父皇為了長孫曦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不惜驚世駭俗。
昭懷太子蹙眉,暫時沒有一絲一毫頭緒。
殷少昊比他更沒有頭緒。
就連之前,父皇為何突然召見長孫曦都沒鬧明白。好嘛,昨兒賜她司籍官職,今兒又給長孫家復爵位的,到底為了什麼?真是想不通。
但心下明白一點,父皇是護著長孫曦的,並且不是一般的護著她!
現如今長孫曦是御前得寵的紅人,全天下都知道了。父皇此舉看似荒唐,----實則把別人假裝不知道長孫曦是誰,對她下手路子悉數堵死!誰再跟長孫曦過不去,就是跟御前的人過不去,跟父皇的旨意過不去。
----便是自己,往後亦不敢再得罪她。
殷少昊頭疼的還不是這個,畢竟長孫曦再得聖心也不能把皇子怎樣,擔心的是,其中有什麼宮闈秘辛還不知道,稀里糊塗的被蒙在了鼓裡。忍不住看了昭懷太子一眼,他的反應似乎過於平靜了。
難道他知道點什麼?心下不慡,又沒辦法撬開太子的腦袋看看。
正在此際,忽地有一個低沉男聲響起,“兒臣……,代靖國公府謝過皇上恩典。”那聲音中氣十足、沉穩有力,隱隱帶出一點激憤,將嘈雜無比的臣子議論聲給壓了下去。
殷少昊往前看去,呵呵……,越王啊。這麼多年過去,還沒有忘記他的王妃?聽說長孫家復了爵位,竟然代替道謝起來,真不知道該說他痴情好呢?還是該說他熱血過了頭?或許吧,他不過是裝樣順著父皇的意思罷了。
龍椅上,皇帝不知道是有些疲倦,還是不耐煩聽臣子們各種議論,竟然不等周進德宣唱那句“有本啟奏,無事退朝”,就自己起身走了。
留下文武百官們面面相覷,議論聲頓時更大。
“這是從何說起?長孫家的那件案子,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兒了,今兒突然又翻出來搞這麼一出,簡直沒道理嘛。”
“天恩難測,天恩難測啊。”
也不怪臣子們莫名其妙,忍不住議論。要知道,當年讓靖國公府先被奪爵,再被滿門抄斬的那個主兒,不是別人,正是方才走掉的那位帝王。一會兒厭惡得要死,一會兒又心腸軟和起來了,多稀罕啊。
“好了,好了,都少說幾句罷。”
“是啊……”
昭懷太子默不作聲,領頭出去,殷少昊跟著走出大殿,臣子們也陸陸續續的散開,就連執事的太監們都紛紛往後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