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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這頭在說話,下面臨近的幾個大臣卻有些面面相覷。

  誰也不是不識數的人,這婢女扯著陛下說話,雖沒人聽得清她說的甚麼,但陛下雖不搭理,卻也沒有不耐或是發怒。

  那就足矣說明問題。

  皇帝把酒樽推給她,示意郁暖再斟酒,一來二去兩三回,他只是聽著郁暖軟軟的與他講話,漫不經心,又不置一詞。

  因為她一句都沒說到重點。

  舞女的水袖翩翩,裙擺旋轉至御前,不敢大膽無禮,眸光卻含蓄而勾人,長睫微閉,舞女又一個旋身,絲鍛如光球隱隱裹住了優美的身段。

  舞女眼神含了水光,盈盈欲滴,他仍是一般姿勢,漫不經心笑了笑,推了酒樽給郁暖。

  郁暖深吸一口氣,又給他倒了小半,眼尾泛了紅,面色更蒼白幾分。

  皇帝仍是不看她,卻以酒樽扣兩記桌案,一旁的大太監高德海會意,歌舞瞬時間便戛然而止。

  那舞女驚訝一瞬,立即順從退至一旁,心跳惴惴。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卻不敢議論。

  而郁成朗坐在席間,因著品級隔得稍遠,卻是看見久違的妹妹阿暖站在一旁的,亭亭玉立,纖纖弱質,只是鼻頭有點紅通通的,也不知又惹了甚麼事體。

  陛下在上首起身,隨意低沉道:“眾愛卿且行且樂,朕先行一步。”

  皇帝起身居高臨下看著郁暖,而郁暖剛想往後退隨著他出去,他卻扣住她的手,明黃的佛穗落在她手背上,酥麻而絲絲的癢。

  男人不容置疑的,握著郁暖微微掙扎的手腕,使她有些酸痛起來,長腿兩三步抓著女人出門,侍候的便都不敢再上前。

  郁暖還想說南華郡主的事體,只開了個口道:“我母親……”

  卻被皇帝打斷,嗓音漠然微嘲:“她沒病,只是為了引你來長安。”

  郁暖睜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道:“您,說的是真的?你們騙我?”

  他笑了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朕不曾想過騙你,所以毫不隱瞞。若不是這件事,你還有多少年才會歸來?嗯?”

  郁暖被他問得有些無措,看著腳尖道:“我……不知道。”

  明明是他騙人,可是郁暖卻有些氣弱。

  因為她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膽小鬼,在親近的人跟前耀武揚威的嬌縱,其實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武裝起來,敏感而多疑。

  皇帝沒有質問她,冷淡陳述道:“太子會叫母后,卻實不懂母后是甚麼。”

  “那麼,你是準備讓他何時見到母親?十歲,二十歲,娶妻生子時?”

  他把郁暖看的很準很透,語冷然微嘲,眸光幽暗審視。

  郁暖聽到兒子,便有些無言以對起來,手腕柔柔垂落在他指尖。

  她不是不想見兒子,但有時想到立即回來。可心結纏繞勒緊了心扉,總使她忍不住退縮。在她的想法裡,那一定不會很晚的。

  他卻垂眸看著她,抬起郁暖的下頜,輕柔緩慢道:“阿暖,朕不是你的玩物,也不下賤,你懂麼?”

  郁暖低著面容,輕聲道:“我……懂的。”

  皇帝笑了笑,眼底陰鬱暗沉,沒有半分笑意。

  他漫不經心道:“你不懂。”

  郁暖一把抱住他的窄腰,對他說道:“我錯了,您不要怪我好不好?”

  他身上有冰寒清寂的雪松味,使她的聲線顫抖柔軟起來。

  皇帝道:“阿暖,你一直明白,朕卻永不會責備你。”

  “即便你當年拔劍自刎被救下,朕甚至不舍你委屈。”

  郁暖聽到那句“永不會怪你”,便眼眸泛了酸,她把臉埋進他懷裡,很輕很輕道:“我……我……”

  他閉眼,輕輕順著郁暖的長髮,低沉道:“那日你消失了,朕找遍了整個長安城,沒有尋到你。”

  秋日裡的晚風凜冽而澀骨,他在高樓上獨酌了一夜,告訴自己放棄找她,繼續當個勵精圖治的帝王,把這個女人遺忘了,從此心中不再有她。

  可是丟下酒樽,他又日復一日尋找她的蹤跡,賤得叫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郁暖的眼淚一點點流出來,在他的衣料上洇開,她也向他坦白:“陛下……我一直愛您,夢裡也要遇見您的,可我也怕您。”

  “我總是做一個噩夢,夢裡您把我囚禁起來,我一輩子也不能看見外頭的世界,我真的很害怕……”

  就像那個和尚說的,一切都因緣起,郁暖不相信這些只是巧合。

  他是致命的毒藥,誘惑著她一點點慢慢舔舐,卻分毫不敢痛飲入喉。

  因為郁暖一直知道,陛下這個人,他的思維和想法都極度冷硬病態,不敢,也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甚至不曉得,自己何時會犯禁,何時又令他不悅,夢裡的場景會不會成真。

  皇帝聽到此,卻沒有再說話。

  他語聲涼淡,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就因為一個夢?”

  郁暖道:“不……”

  她仰起頭看他,月光透著迴廊處的長窗,灑落在她蒼白病弱的面容上。

  郁暖心口疼的要命,面容卻還是平和憂愁的,聲音低柔而有韻味:“您總是高高在上,仿佛再多的事,也不值得使您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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