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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誰叫這是他娘呢?在老母親跟前,兒子就算鬍子一把了,也還是兒子。

  甄母盤膝坐在炕上,身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家常蜜合色素麵緞子對襟襖,下頭罩著一條寶藍色福祿壽海水紋馬面裙,滿面怒容,瞪著自己兒子。

  她大聲呵斥道:“早叫你把她們娘倆個接回來,你就是不肯!你說你就是同你那媳婦子低個頭認個錯兒又怎樣?瘦驢拉硬屎,死擰著不服軟!你們兩口子瞎折騰,倒把我寶貝月兒夾在裡頭,跟著吃苦受罪!”

  蕭覃那清俊的臉上,不由爬過了一絲狼狽,他說道:“母親,不是兒子不肯去接她們母女。實在是素英的脾氣太過倔強,兒子去了幾次,她甚而連見都不肯見兒子一面,兒子實在無法。”素英,便是林氏的閨名。

  甄母沒好氣道:“那還不是當初你硬討來的媳婦!你定要討她做老婆,就讓著她些又怎麼樣?素英在娘家時,也是他們江州鼎鼎有名的美人兒,跟著你拋家舍業的來了京城,一輩子都託付在你身上,給你生兒長女的。你弄出這樣的事來,任誰不生氣?!”

  蕭覃被他母親一頓數落,將頭低了幾分,低聲說道:“兒子分明,已讓了她半輩子了。”

  甄母上下瞧了他兩眼,索性斥道:“我不聽你那些個,明兒就把月兒給我接回來。等月兒回來了,隨你和你媳婦子鬧到天上去我也不管了!你要是辦不成,那我就親自去南安寺把月兒帶回來!”她越說越怒,索性叫人:“去備馬車,我這就去南安寺!”

  蕭覃趕忙攔住:“母親息怒,這天寒地凍,天色又晚了,趕明兒,明日兒子一定去將媳婦和月兒接回來!”

  屋裡的丫鬟婆子一起上來,七嘴八舌,群雌粥粥,硬是將這位老太君勸住了。

  甄母重新再炕上坐下,兀自氣咻咻道:“我不管旁的,明兒我定要見著月兒,見不著我就唯你是問!”

  蕭覃心中苦笑,還是應了下來。

  他當然很是想念妻女,女兒柔弱,在外頭不知吃了多少苦。但妻子性子剛強,這半輩子都是他低頭,他讓步。

  這件事,如若真是他有錯,那也是活該。然而,他明明根本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卻要被她判個極刑。

  蕭覃心底里,其實也是有口子悶氣在的。

  撫慰了母親幾句,蕭覃便要告辭出來。

  臨出門之際,甄母忽又問了一句:“那狐媚子,可打發出去了?”

  蕭覃頓了頓,回首道:“內宅的事,兒子少過問。”

  一旁與甄母捶肩的丫鬟便附耳道:“老太太,那是三房的丫頭,國公爺怎好插口?何況,二太太才來說過。”

  甄母長嘆了口氣:“這個家,遲早叫你們折騰垮不可!”

  蕭覃退出了榮安堂,在廊下站了一會兒,便回了自己住處。

  他同林氏住在國公府東邊的一處小院裡,入門迎面是蓮花影壁,天井之中一口大缸里養著幾尾金絲鯉魚,夏季時候還飄著幾片蓮葉。然因天氣寒冷,缸里的魚送到了暖房,清水也結上了一層薄冰。

  林氏喜愛素淨,院中少栽花草,倒是在窗台下頭種了一溜的忍冬,院中一株大榕樹,樹下石桌石凳。天好時,夫妻兩個常在此處品茗對弈,偶爾也教女兒幾句詩書。長子蕭逸安年歲已大,在家學之中讀書,時常不在。

  十冬臘月,榕樹枝葉尚在,卻更顯的蒼翠起來。

  蕭覃立在樹下,撫著蒼勁的樹幹,想起往日妻女在時的熱鬧場景,便更覺冷清孤寂。

  他當然是愛著素英的,然而夫妻一場,到了這把年紀,她竟然對他連這點信任都沒有,蕭覃只覺得有些喪氣。

  他呆立了半晌,淡淡嘆息了一聲,招來侍從:“將上房同瓊玉樓打掃出來,明日接夫人與小姐回家。”

  正當此時,背後忽然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國公爺。”

  蕭覃皺了皺眉,回首望去,卻見一身著青布比甲,發挽雙環的丫鬟立在那裡。

  這丫鬟生的瘦削,一張清秀的臉孔,皮膚倒是極白,低眉順眼,鞠著身子,畏縮如鼠。

  只是一雙眼睛,大而有神,帶著細微的傷感。

  蕭覃掃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轉而向侍從吩咐別的事情。

  丫鬟的目光落在蕭覃英挺的身姿上,看著成熟深邃的面龐,眼中不覺流露出了一絲情愫。

  她低下頭去,斂住了眼神,輕輕說道:“國公爺,大姑娘屋子的明瓦有些不好了。”

  蕭覃頭也沒回,淡淡道了一句:“這等事,告訴二太太即可,來同我說什麼?”

  那丫鬟臉上漾起一抹神傷,倒有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她躬身低聲說道:“二太太說抽不出空子來,又說年下忙著備辦年貨,沒工夫買料子。這天氣冷,怕凍著了姑娘。”

  這丫鬟口裡的大姑娘,便是安國公府三房的女兒蕭柔,亦是蕭覃的侄女。

  蕭覃聽了這話,眉頭微皺。

  安國公府素來的規矩,男掌外女執內,男人是不過問內宅瑣碎事的。如今林氏不在府中,甄母上了年歲,府中掌家的自然是二房。

  然而二房的秉性,蕭覃也知道一些,那素來是個刻薄吝嗇的婦人,一枚銅錢看的比天還大。這府中也就是老太太甄母與長房她不敢造次,以下的人等,沒有不被她剋扣過的。自從林氏離了府邸,府中的下人怨聲載道,各個都念著林氏在時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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