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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您別著急。”

  陸沅君丟掉了一邊的拐杖,試圖推開攔在自己面前的軍醫,想要進到教室里瞧瞧,裡頭的人究竟怎麼樣了。

  然而軍醫不僅沒有讓開,反而拽住了陸沅君那只用來試圖推開他的胳膊。儘管走廊里吵吵嚷嚷,到處是從城中剛剛送回來的傷兵,外頭的轟炸聲與槍炮聲不絕於耳,但軍醫仍舊壓低了聲音,擔心自己和陸沅君之間的對話被其他人聽到。

  “少帥身上新傷加舊傷,有幾處傷口感染了。”

  能用的藥都用了,可封西雲仍舊沒有醒轉的意思,反而越睡越沉。

  陸沅君早上走了以後,少帥在軍醫給他打針的時候還能勉強睜開眼,這會兒乾脆怎麼喚都沒有回應了。

  軍醫隨軍多年,見慣了生死。拳腳無眼,子彈更不長眼睛,多少人說沒就沒了,這都是命,誰也躲不過的。

  “住口。”

  陸沅君打斷了還有繼續說下去意圖的軍醫,也不曉得是從什麼地方生出的力氣,竟然從軍醫這邊將手掙脫出來。

  將攔在自己面前的人推開,陸沅君踉踉蹌蹌的推門走了進去,單手拄著拐的速度不比腿腳靈便的人要慢。

  教室里的窗戶關著,但學校里幾乎難得一見嚴絲合縫的玻璃,即便關著也攔不住外頭的風順著玻璃碎裂的地方進來,吹拂著早已失去了舊時顏色的窗簾呼啦作響。

  三張桌子拼就的所謂病床,封西雲就那樣躺在上面。守在封西雲身邊的士兵見陸沅君進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他的職責是負責少帥的安全,可感染這種事情不由人,踩在鐵釘上都有可能要了命,少帥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剛剛從教室里出去的軍醫跟在陸沅君後頭,又走了回來。朝著守在封西雲邊兒上的士兵擺擺手,示意他先離開這兒,自己有話要跟太太交代。

  士兵躡手躡腳的繞開陸沅君,順著牆邊兒走到了門前,拉開了一條僅能側身通過的縫隙鑽了出去,臨走還不忘把門帶上。

  軍醫能做的都做了,剩下不多的抗生素也給少帥打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聽天由命,看封西雲能不能自己挺過來,左右結局是無法預料的。

  但若是就目前的狀況來看呢,封西雲出的氣比進的多,跟運城的戰局一樣,凶多吉少。

  陸沅君朝著封西雲走去,軍醫也跟在她後頭。

  “太太,我找了身兒乾淨衣裳。”

  並非軍醫沒有眼力價,但有些話不能不說,有些事情也不能不做。

  就眼下運城的局勢,炮火連天,要飯的摳鼻子都能挖出□□來,想找一件乾淨衣裳,沒有血跡沒有塵土也沒有破爛的地方,可真是難上加難。

  他手中這一件廢了好些力氣才得來,軍醫上前幾步,一手抱著乾淨的衣裳,一手去揭蓋在封西雲身上的軍裝,

  為了處理傷口,軍衣的扣子早就解開了,這會兒只是虛虛蓋在封西雲身上,把胳膊退出來,這件衣裳便能脫下。

  “給少帥換上吧?”

  “出去。”

  陸沅君用拐杖打開了軍醫伸向封西雲的手,第一次說出去的時候還能勉強按捺住自己的情緒,沒有嘶吼也不悽厲。

  “太太,還是先給少帥換上吧。”

  手背與木質的拐杖接觸過後,瞬間留下了一道紅色的痕跡,軍醫能夠理解陸沅君的心情。

  可人真走了之後,身子就硬了,手指無法彎曲,胳膊肘更是僵直無比。辦過白事的都曉得,要在斷最後一口氣前把衣裳換好。

  總不能讓少帥穿著他現在身上的衣服走吧?

  “我讓你出去!”

  陸沅君當然曉得軍醫的言外之意,但這一次根本無法繼續按捺情緒。她轉過頭來,幾乎是吼一般的朝著軍醫喊出了這一句話。

  軍醫還想說些什麼,但陸沅君的回應只有抬起的胳膊,指向教室緊閉的木門。

  這個節骨眼兒,沒人想少帥死,可總要往最壞的方向去想,萬一封西雲挺不過來呢?不過瞧陸沅君的樣子,軍醫把後頭的話咽了下去,轉身朝著陸沅君指著的方向走了出去。

  只是人走了,那身乾淨衣裳還是放在了門口的桌上。

  身後傳來門關上的聲音,陸沅君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只是定定的望著躺在桌上的封西雲。

  抬手拭去了封西雲額頭的汗,昨天夜裡看的不清楚,只覺得他瘦了些,臉色有些蒼白。這會兒是大白天,即便到處是塵土飛揚,陽光依舊晃得人刺眼。

  教室里雖有窗簾的遮擋,光線依舊和夜裡不同,讓陸沅君能夠清晰的看到封西雲真實的模樣。面頰深深的凹陷下去,脖頸上還有乾涸的血跡,穿在最外頭深色的軍衣上更是深深淺淺的斑駁,和昔日陸沅君記憶中的人大相逕庭。

  封西雲露在外頭的手腕上能清晰的看到皮膚下的青色血管,陸沅君只覺得凡目光所及,都叫她難以承受。

  胸口的起伏並不像陷入沉睡的人一樣,均勻又規整。躺在桌上的封西雲時而長長的吸一口氣,時而面露苦痛掙扎著只是一味的呼氣。

  陸沅君沒有勇氣給封西雲換那身衣裳,牽起了他的手,坐在桌邊開始後悔,當初不明白封西雲的意思。

  想和你過幾年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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