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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
是不是知道少帥身邊的那個女記者了?
嗨呀,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人就不能做丁點兒的壞事,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
當初幫老帥收拾爛攤子,李副官本以為換了不近女色的封西雲,就用不著這麼做了。沒成想,少帥也是一樣。
以前花花世界,滾滾紅塵都能當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怎麼這會兒才出去打了幾天仗,就控制不住自己,搞出了一個女記者呢。
李副官領著陸沅君進了修好的工事裡頭,把門一關,親手抽出椅子讓太太坐下,端上了瓜子兒零嘴兒,杯中斟上了熱茶。
“太太,有事您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從運城來後山深處,即便是有四個軲轆的洋汽車坐,沒有兩三個鐘頭也是來不了的。
一來一回半天時間,多折騰啊。
“我的確是有事想問。”
陸沅君不吃東西,也不喝茶。
之間女子一臉嚴肅的坐在原地,目光死死的鎖定在李副官的身上,一副要看穿他的樣子。
“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說實話,任何微末難以察覺的細節,都不能落下。”
李副官眉心處蹙了個川字,方才他還在猶豫太太是不是真的曉得前線的事情了。眼下聽陸沅君一說,就可以確信了。
陸司令的閨女果然不一般,到底是什麼時候,在少帥身邊安插了給她通風報信的眼線呢?
李副官回憶著此行跟在少帥身邊的人,腦海中浮現每一個人的臉。可想來想去,實在猜不出來,哪一個也不像是會告密的人。
少帥治軍嚴明,一旦被少帥發現偷偷給外界報信,管你是給太太還是給敵人,肯定是要嚴懲的。
“您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心裡頭還想替少帥掩飾,可嘴上得先答應太太。
“西雲可曾說,前線有奇怪的事?”
陸沅君開門見山,連寒暄的話也不說,一把刀直插胸口和要害。
李副官額頭出了一層冷汗,歪了歪脖子,雙手背在身後。比他被自己老婆拷問的時候還要心焦,這算怎麼回事啊……
“太太,你聽我解釋,那個女記者跟少帥真的沒什麼!
李副官上前走了兩步,跟陸沅君解釋了起來。
“那女記者非要採訪少帥,少帥不給她採訪!”
“停!”
陸沅君伸出了一隻手,掌心攤開,讓李副官不要說了。
“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是?”
李副官腳下一虛,難不成太太還不曉得女記者的事情?這下算是完了,讓他給捅了馬蜂窩,該怎麼跟少帥交代呢?
“先前西雲跟我說過,東洋人的攻勢沒有以前兇猛了。”
陸沅君眯起眼睛:“類似這樣奇怪的事,可還有別的?”
抬手捏了捏下巴,李副官陷入了思索。
“前線沒有,我這裡倒是……”
“你這裡怎麼了?”
陸沅君從椅子上站起來,右手按在了桌上。
“太太您坐,也不是什麼大事。”
李副官示意陸沅君不要激動,容他慢慢道來。
過了驚蟄以後,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軍中的冬衣也該換下來了。可因為東洋人突然登陸,一下子買不到做新軍衣的布料了。
因著布莊裡一般只賣兩種布,本埠的布,以及東洋人的布。跟東洋人打仗,不能買東洋人的布吧?
可本埠的染坊呢,也因為打仗的事,夥計和掌柜都跑了,有一兩個月沒開張了。大染坊不出布,小些的染坊呢,又沒有能把數萬軍衣所用布料都染成一個顏色的手藝。
手藝,材料,都沒有。
小染坊只能染染村里人穿的衣裳,還今天染好了,明天染壞了,後天沒掛上漿的。故而也不光是封西雲手下的兵沒穿上新的軍衣,靠去年的湊合。
當兵的費鞋費衣裳,去年的軍衣破爛了還得縫縫補補。
“怪就怪在,苟團長的人在交界處鬧事的時候,他手底下的人,穿的可是一茬新的衣裳。”
李副官對此奇怪的很,從抓的俘虜身上把衣服扒下來,新軍衣又厚實又緊密,是上好的布料。
可苟團長的鄆城,也不是在西南,也不是江南,而是緊緊挨著運城。
那不出意外的話,李副官這邊買不到做新軍衣的布料,他也買不到才對。兩軍對戰的時候,都該穿著灰頭土臉的舊衣裳啊。
“太太您說,怪不怪嘛?”
李副官這幾天總是惦記這碼事,可又怕說出來顯得自己小心眼兒,大男人因為沒有新衣裳穿而耿耿於懷。
即便是這會兒當著陸沅君的面兒說了出來,李副官仍舊忍不住偷偷的看太太的表情,生怕太太覺得自己小家子氣。
“錦繡布莊的掌柜還開著門,你手裡有沒有苟團長那邊的新衣裳?我帶回去讓掌柜的看看。”
陸沅君伸出一隻手,沒有笑話李副官的意思。
錦繡布莊開了幾十年,本埠外埠染坊的布料,掌柜的抬手一摸,就能摸出是什麼料子,用了什麼手藝,掛了什麼漿。
他兒子還是在西洋學印花機的,本來今年就要跟運城銀行貸款,自己開一個花布廠了。生不逢時,趕上了東洋人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