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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們兩個正鬧彆扭呢。”

  “為什麼?”

  “茜茜說要回南城生,程敘之嫌路程遠,要奔波,不讓她回,說就在這兒生就好。”蘇花朝兩條腿都搭在椅子上,她一隻手抱著膝,一隻手拿著個杯子,喝了口水,說,“孕婦的脾氣可大了,程敘之就說了幾句,茜茜就哭了,哎。”

  霍綏把杯子放下,說:“我不會。”

  “嗯?”蘇花朝看著他。

  他說:“我不會和你吵架,凡事都會順著你,都聽你的,花朝,等我們結婚以後,你想幹什麼都可以。”

  那是他第一次提婚姻。

  在很久以前,蘇花朝曾幻想過無數次與他結婚,但每次的最後,幻想都碎的不堪一擊。甚至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都以為今生無望。

  可他最近頻頻提及婚姻,這讓她對結婚也有了一絲絲的、渺茫的期望。

  蘇花朝低頭,斂眉,寧靜美好的不像話。

  霍綏接著說,“等我娶了你,花朝,我保證,往死里疼你。”

  蘇花朝有時候覺得自己可真世俗,單單這麼一句話,就讓自己心軟到無以復加,她當下真的把那些阻礙都拋之腦後,眼下竟真的一心一意的,只看他。

  許久,她歪了下腦袋,說:“好啊,那到時候,你八抬大轎娶我。”

  霍綏嗤笑了下,覺得她這個提議可真庸俗,但接觸到她眼裡的那抹狡黠,他又只能點頭,萬事隨她:“你開心就好。”

  蘇花朝吃吃的笑,說自己不過是隨口一說,你怎麼就當真了呢?

  結果換來他萬分真摯的目光,“我對你,從來沒有任何作假。”

  她沉默了一刻,有句話在喉嚨眼裡反覆咀嚼,但類似今晚的時光著實太難能可貴,這或許是他們這十幾年來唯一一次沒有爭吵,和平到極致的談話,她並不想破壞此刻的美好。

  只說,“我要睡了。”顫抖著關上手機,落荒而逃的離開他的眼裡。

  躺在床上的時候他發來一條簡訊,說晚安。

  蘇花朝十分的平靜的看過,便合上了手機。

  那個時候她有一句話,真的差點奪口而出,

  ——那年我在病床上,我看到你和宋舒懷說了一句話,那句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霍綏,你敢不敢對我說,那句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蘇花朝生平第一次,徒生怯意。

  有些事,她知道,不必問。

  ·

  真正開始紀錄片的工作已經是一周之後了,工作室的小左和小右背著剩餘的器材由北到南,見過白雪皚皚的南城,來到了雨絲密布的錦市。

  蘇花朝是住在姜錦茜家的,但小左小右一來,她總不可能再去麻煩姜家二老,準備去鎮上租套房子。姜錦茜知道之後,連說,“你忘了你爸在這兒還有套小別墅的嗎?”

  她這麼一提醒,蘇花朝的腦海里便多了個印象。

  蘇啟正當年,確實有套別墅在這兒,只是時間久遠,她都快忘了。或許她的內心潛意識裡是不願意記得的,關於蘇啟正,他的一切她都不太想記憶太深。

  畢竟他是第一個教會她,拋棄這個詞的。

  姜錦茜在旁勸阻,“去鎮上住,你來回不需要時間的嗎?把那時間花費在別的地方不好嗎?更何況那房子我提早就給你打掃過了,你還想浪費我這麼個孕婦的苦心?”

  蘇花朝聽得哭笑不得,“你還去打掃了?”

  “對啊。”

  蘇花朝嘖了一聲,“你要不是孕婦,我真得揍你一頓了。”

  姜錦茜腆著臉笑,拍了拍肚子,“免死金牌,耶。”

  蘇花朝輕嘆了一口氣,“茜茜,我沒有辦法住那兒,真對不起啊。”

  “我讓你住那兒了嗎?”姜錦茜翻了個白眼,“你們工作室那倆小姑娘住那兒,你呀,還是老老實實的給我待在這兒。”

  蘇花朝:“啊?”

  姜錦茜在她身邊坐下,頭輕輕的靠在她的肩上,低聲輕語,“花朝啊,你說,那年我要是死死抓著你,不讓你去南城,該多好。所有的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蘇花朝抬頭看向天窗,細密的雨滴滴砸在天窗上,聲音清脆。那半寸的天空陰沉、霧靄密布,仿佛那年她被陳清月接走時的情景。那時,也下著這麼大的雨,她笑著和姜錦茜告別,得意的以為自己是去南城全家團聚的。

  可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黃粱大夢,夢醒之後,滿腔的意難平都化作空中的泡沫浮影。

  她說:“會吧,但茜茜,如果那樣,我就遇不上他了。”

  有再多的意難平又如何,她到底是狹隘,遇上一個霍綏,便抵了之前歷經的萬千風霜。

  但如果真的不走,她便遇不上霍綏嗎?

  不,不會的,她不會允許自己錯過霍綏的。

  該相遇的人,是不可能錯過的。

  ☆、晉/江/文/學/獨/家/發/表

  那棟別墅在早些年算得上是這片數一數二的豪宅了, 但過了這麼多年,風雪的磨礪使外牆磚瓦褪成灰白淺色, 屋檐下痕跡斑斑, 院子裡的石椅上生了許多青苔,蘇花朝拿著鑰匙打開了鐵鏽斑斑的門,打開的瞬間,空氣中夾雜著風塵氣息尤甚。

  室內的布置一如往常,白色地板,暗沉色的沙發,同色系的一套家具。

  沿著樓梯往上走, 走廊的末端是她當初住的房間。

  走不動了。再往前走半步, 她說不準真的會心軟,畢竟當初蘇啟正, 待她真的極好。

  畢竟當初。

  然後後來。

  後來她最愛的人成了她最恨的人, 她覺得最難以接近的繼兄,成為了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時過境遷, 所有的事都已經悄然無聲的發生了改變。

  再出來的時候, 發現外邊又開始下雨了。

  南方的冬天, 多雨、濕冷,寒風像冰碴子一般刮在臉上,生疼。腳下的地面始終是濕的,每踩一步,都要小心雨水的濺漬,風裹挾著塵土卷在雨珠上, 天地之間,所有一切都是枉然。

  蘇花朝撐著傘離開。

  ·

  霍綏到錦市的時候,也已經是一周之後了。

  他在洛杉磯下榻的酒店大堂里擺了一棵極大的聖誕樹,樹上掛滿了各種裝飾物,玻璃燈光閃爍,吸引小孩子紛紛上前觸摸。也有一些年輕女子前去拍照,霍綏不以為意的走過去,卻被人拉住,對方一臉羞赧的看著他,咬著唇,輕聲問,“Can l take a photo with you?”他搖頭,在女孩遺憾的表情中,抬腿的動作收回,拿出手機,問她,“你能幫我拍張照嗎?”

  “啊?”

  霍綏說,“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她點頭。

  霍綏雙手插兜,遺世獨立的站在有五六米高的聖誕樹旁,落地窗外的積雪厚積,行人神色匆忙,他立在室內,對著鏡頭的眉眼溫和,嘴角微微上揚,淡笑。

  拍照的年輕女子有些微滯,霍綏問她:“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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