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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安馴養蒼鷹,騎術不錯,會點下流功夫,耳力過人,言思敏捷,喜好吃烤羊腿。

  他猜,此人應該是出身低微,自幼習武。在戎狄被及翁滅後,投到娜塔爾公主門下做事。

  於是在和親之際,替嫁了。

  秦王有些被欺騙的憤怒,同時又有點擔心。

  但很快,他想開了。北胡二王子雖然弱了點,但並不是無用之人。更何況,及翁已死,那個真正的娜塔爾公主,只怕是和她的竹馬情人,一起流亡在外了。

  他看看格安,忽然覺得她還有些可憐。

  但很快,他又知道自己錯了。

  那是去祭祖時,發生的意外。

  不,不是意外。正是這次刺殺,他才明白那夢中的屈辱,其實另有隱情。

  格安的鷹截下了一封密信,他看得懂那密信,上面排布的文字,他在夢中見過。

  在夢中,齊王登基,南下定都金陵,與北胡劃江而治。他一直以為,是及翁這個殘暴嗜殺的將軍,破開京城,一刀砍下兵部侍郎的頭,懸掛在城門口三天三夜,然後將鐵騎踐踏他大梁萬里河山。

  但種種跡象,讓他不得不推翻這個錯誤的見地。

  應是齊王,意圖毒害他皇兄,借北胡之力篡位。而報酬,是拱手奉上大梁江北國土。

  其實,他們都是弄權人,也做了差不多的事。但大梁與北胡之間,向來你死我活,即使有短暫的和平,也會因為北地的一場大雪或是大旱,而消失不見。

  他去找了紫微宮的皇兄與雲麾將軍。

  秦王扮作了梁帝,而梁帝被連夜送下山。

  那時,他心中只有一念,就是一定不能重蹈夢中覆轍,哪怕這次賠上了命,

  果然,刺客發現了他,暴怒之下,將他拉到後山審問。然而他心想,只要拖延時間,等皇兄安全下山,等雲麾將軍回來就好。

  密林深幽,暴雨淅瀝,他只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狼狽過,甚至要撐不下去了。

  他最終還是沒能等來雲麾將軍。

  但他等來了格安。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兇殘的身手,臂邊樹枝腳下石子,皆是她的武器,不帶任何花哨,招招致命。一舉一動,毫無章法,卻只為一個目的——

  殺人。

  仿佛是從修羅場上歸來的惡鬼,但這惡鬼卻沒有傷害他,反而將他從死亡的懸崖邊緣一把拉了回來。

  秦王心想,格安或許是娜塔爾公主養的死士。

  他仔細觀察了一番,格安生性散漫,平日裡吃喝玩樂,好像很喜歡過秦王妃的日子。她尤其愛聽書聽戲,倒是和曾經的自己很像。

  只是,那個夢過於壓抑,他再也無心做這些事了。

  秦王暗嘆一聲。

  他還年幼的時候,總會想,為什麼母后的眼裡只有皇兄,好似他就是個可有可無的玩偶一般。明明他出生時江南水患平息,父皇大病初癒,大樑上下皆說是吉兆。

  後來他明白了,所謂神諭吉兆,都是虛幻的。父皇宮妃三千,與母后不和。而只有身為太子的皇兄,才是母后真正的依靠。

  那是太久遠的回憶了,皇兄登基時,父皇膝下的皇子,只餘二人。他還記得那日站在太元殿門口,皇兄穿著龍袍,輕輕彎下腰,撫摸著他的頭,語氣溫柔。

  “桓兒,你看這大梁,就只有我們兄弟兩個,相依為命了。”

  兄弟兩人?皇兄並未提到他的孿生妹妹,也就是自己的皇姊,瑞安長公主周蘊,更沒提到他們的母后。早在那時,他就隱隱知曉了,這個家,其實並不太平,他的桓陽宮,也不是淨土。

  除了每日去國子監進學,皇兄還為他請了當世大家李琮,教導他詩書丹青,又送他奇珍異寶,教他一一品鑑。

  他知道皇兄是什麼意思,他也不想去忤逆皇兄。

  七歲過後,他便搬到了新修葺好的王府,而這一住,就是十五年。

  他很喜歡自己的王府。誰也不知道,他在床縫下藏了一本書。是師長不讓他看的那種話本子,裡面講了一個武功高強的俠士,劫富濟貧,仗劍走馬,漂泊江湖的故事。

  每到晚上,年幼的自己,就悄悄點起一隻蠟燭,躲在帳子後,邊看邊遐想。只願自己能成為書中主人公那般,能翻身上樑,能飛刀舞劍,能無拘無束仗劍江湖。

  但他知道,這不可能實現,他充其量,就是馬球打得比較好而已。

  他同皇兄說過自己的夢想,但皇兄只是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就像是那日太元殿外一般。

  他明白了。

  很快就到了要收通房,娶正妃的年紀,皇兄卻攔下了母后。

  他明白皇兄的擔憂,朝中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正妃可以娶,但收通房——

  算了,太亂了。

  他常常想,父皇娶了那麼多妃子,甚至與他年少夫妻的母后,都同他離了心。這些年,他在宮中看到的腌臢事還少麼?

  “我不願。”他誠實地說了埋在心底的話,母后只是一邊抹淚,一邊說著那句:“桓兒,苦了你了。”

  母后總是對自己說這句話。他不苦。他看著階上的皇兄,皇兄才是真正苦的那個人。

  他平生最厭惡這些內宅里互相陷害,爭寵斗勢的陰私。母后大壽,他看見平陽郡主辛明鏡作出的舉動,心裡只覺得一陣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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