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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陽光曬著的感覺真好,格安心滿意足。

  她遙望遠方,忽然看見從路的盡頭,天地交接之處,出現一個灰色的點。

  應該是一個走江湖的人,她心想,正好可以去問問鎮頭麵館的事。

  日頭高升,遠方的空氣都被扭曲,模模糊糊的,那灰點好似策馬狂奔,越來越近。

  她猜得沒錯,的確是個江湖人。他風塵僕僕,身背長劍,帶著斗笠,抓著韁繩的手是太陽暴曬後的顏色。

  天地茫茫,只有兩騎對立。

  二人都停下了,那人的馬發出一聲疲憊的噓聲。

  “閣下,在這種地方還是別跑了,小心馬渴死了,你也要出事。”格安說著戎狄語,好心提醒道。

  那人立著馬,靜靜地不動,斗笠檐邊遮著他的臉,除了留下的幾縷碎發,只能看見他下巴上的青茬。

  難道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格安抿嘴,這些跑鏢或者行走江湖之人,雖然不會因為你是戎狄,北胡或大梁人就拔刀砍你,但他們戒心很重。看你蒙面就會覺得你要打劫,看你佩刀就會覺得你要殺人。

  格安取下蒙在臉上的紗巾,掖進脖間。

  剎那間風沙揚起,吹得長紗巾飛舞,格安趕緊以手遮臉,閉緊嘴巴,試圖把這段風沙避過去。

  風停了,她放下手,意外地發現這人又走近了一點。

  “請問……”格安換了北胡語,還沒說完,她就愣住了。

  那人取下了戴在頭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張略顯疲憊的臉。

  是非常疲憊,而且還有點……邋遢,就像那些成日裡走鏢,一走好幾個月的鏢師那樣,二十歲長得跟四十歲差不多。

  二十歲的少年肆意張揚,或是溫潤多情。眼前人似乎也不至於是四十歲,就是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悲苦之意,讓他看上去有些過於成熟了。

  格安怔怔望著那張臉,嘴巴張開又閉上了。

  二人對望,一時竟相對無言。

  “我差點沒認出來你。”格安心裡有些悶,好像真的舊傷復發一般,他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幅樣子了。

  “沒認出來也沒事。”他啟聲說道。他望著格安消瘦蒼白的臉,上面還有太陽曬過的潮紅,向她點頭致意。

  這人好似要隆重介紹自己,就像安慶社每次介紹冀州秦樓月先生那樣,明明大家都認識,卻要把身份再重複一遍,搞得大家都從不知道有這麼號人似的。

  “在下周桓。”他說。

  “在,在,在下格安。”她撓了撓頭,這是搞哪出。

  周桓笑了,他的膚色比格安上一次見他時深了好多,應該是風吹日曬久了,又不好好遮掩起來。

  他的手也又些許細小的擦傷,應該是做了些牽韁繩掛鞍的雜事,衣服也不像往日那般華貴整潔。

  只有一雙桃花眼,尾端上揚了弧度,笑起來的時候流動著醉人的神光。

  格安感覺舌頭有些打結,她有點心虛,本來下意識就想恭維兩句,說他從前穿上錦袍是濁世佳公子,如今穿上布衣是瀟灑江湖客。

  但說出來的卻是——

  “你變醜了。”

  周桓愣住了。

  格安真想把自己的腦殼掰開,根本就不是舌頭打結,是心裡打結。或許這是她心中那個隱秘又真實的想法,但是她怎麼有臉說出來。

  格安腦中飛快得轉,那些年她學過的,所有的梁人官話用詞兒,都一一閃過。她突然想到一個完美的補救辦法——

  “鎮,鎮東頭的那家麵館,是燒餅好吃還是湯麵好吃?”

  周桓:“……”

  格安捂住自己的臉,欲哭無淚。還是算了吧,她想,太難了。

  “是湯麵比較好吃。”周桓的馬走得更近了,近到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臉。

  周桓的確伸手了,他將紗巾從格安的頸間取出,替她裹在頭上。

  你哪兒來這麼自來熟?格安的整個頭都被包了起來,她瞪著他,仿佛在質疑些什麼。

  “我們走吧。”周桓牽起格安拴馬的那根韁繩,將一頭扎在自己的鞍環上。

  “可以點兩碗面一份燒餅,他們家的碗……”周桓轉頭看了眼格安,忽然露出一種讓她熟悉的神色,“以你的飯量,絕對能吃得完。”

  格安:???

  風沙時時有,他們一個頭戴斗笠,一個頭裹紗巾,茫茫天地間似乎只有他們二人,一直順著這條路走下去。

  格安與周桓並馬行在路上,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堂堂秦王,搞了個千里走單騎,也不知道為什麼來了戎狄腹地。偏巧碰到她之後,好像還不做正事了,非要拉她去吃鎮頭麵館的湯麵?

  雖然有點明知故問的嫌疑,但她還是偏過頭來講:“我在戎狄過得還不錯,你就不用擔心了。”

  周桓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輕嘆了一口氣:“那正好,我過來就是長長見識,以免被些人嘲笑。”

  誰敢嘲笑你?

  格安翻了個白眼,她撓撓頭說:“戎狄多得是大漠戈壁,黃沙漫天,倒是更西邊的樓蘭還不錯,你可以去那邊看看,長長見識。那邊也更富庶一些,美酒美人美景都很多。樓蘭宮殿我曾去過,那叫一個好看,富麗堂皇。頂子上都鑲的是琉璃,嘩地白天太陽照進來把你整個人都能變成五顏六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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