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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亦心斷然道:“我是科學家。而你們才是愚昧的、自以為是的劊子手。是你們剝奪了人類進一步進化的可能性,把所有人類的未來拖進深淵。”

  白源對衛霖說:“這女人已經走火入魔,沒藥救了。”

  衛霖哂笑:“我也沒打算救她。我原以為,她把‘星河’全息影像設計成白遠幼年的模樣,至少心底還存留著母愛。如今看來,不過是一點點不自知的愧疚的投影而已。”

  安亦心伸手觸碰小男孩的腦袋,投影忽閃了一下,徹底消失。備用電源已經耗盡,“星河”自動關機了。

  她微怔,看著面前的虛無,低聲道:“小遠已經走了。他很機靈,知道白氏企業註定保不住,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

  “至於我,我也該走了。”

  她從白大褂口袋裡取出一支注射針和一小瓶透明藥劑,從容不迫地抽取藥液,彈掉針管里的氣泡。針頭在昏暗燈下閃著一點淒迷的微光。

  衛霖和白源靜靜看著,沒有阻止。

  安亦心捲起女式便西工工整整的袖口,將針劑注射入靜脈。

  臨死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

  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站在世俗的審判席上,被一群無知者口誅筆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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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負30層,地下基地的最深處。

  衛霖和白源在一道鐵門前停下腳步,看著門上的標誌。

  “……標本室。”衛霖喃喃道,“源源,你說他在裡面嗎?”

  白源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他心疼地摸了摸衛霖頭頂翹起的亂發,“應該在。從資料上看,他是強化Ⅰ型中的佼佼者。”

  衛霖深吸口氣,打開門。

  一股陰寒冷氣瀰漫而出,仿佛被冰凍在內不僅僅是生命有機體,還有憤怒、絕望和連時間也無法降解的哀傷。

  房間深處,巨大透明的玻璃圓柱體叢立著,像寂滅的墓碑。衛霖一根根仔細看去,想要從液化氮繚繞的白霧中尋找那個從未見過、只能在腦中勾勒的身影。

  標本室的電源之前已被切斷,白霧越來越稀薄,衛霖在一根玻璃圓柱前停下腳步。

  裡面是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身材強健,容貌有股說不出的眼熟,像在看鏡中的自己,卻又全然不同,五官線條顯得更加成熟、立體,更有男人味。他的雙臂抱在胸前,宛如沉睡。

  衛霖貼近玻璃,目不轉睛地看他。

  “……一成?”衛霖低聲喚道,尾音有些顫抖。這聲呼喚來自他的唇齒間,又仿佛來自許木早已腐爛沉寂的胸腔。

  白源見冷凍艙內的溫度已差不多升到零度以上,強行砸開了玻璃艙門。

  甘逸呈僵硬的身軀被平放在地板上,衛霖扯去他腳踝上的扣環——上面寫著“強化Ⅰ型 1號”——輕手輕腳地為他穿上衣褲,抖落髮間殘霜,然後將他背在背上。

  甘逸呈身形比衛霖高大,白源想要接手,卻被搭檔微笑而堅定地拒絕了。

  “我要完成許木當年沒有實現的遺願,親手把他背出去。”衛霖說。

  白源溫柔地看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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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霖背著甘逸呈走出地下基地,眯眼望向黃昏的天際——時隔二十年,他的父親終於再度見到了天光。

  警方已經控制住局勢,將回援的李副所長等一干腦研所管理層拘在車內。吳老爺子吩咐手下疏散人群,隨後封鎖現場,由全副武裝的防暴部隊進入地下基地,排除隱患。

  他似乎看到了衛霖和白源這兩名通緝犯的身影,又似乎老眼昏花沒注意到,任由他們背著一男一女兩具屍體溜出了腦研所的後門。

  衛霖開車直奔私立醫院,砸了一大筆錢(刷白先森的卡),讓人把甘逸呈和顏雨久推進停屍房,同時將白源按進了手術室。

  手術整整進行了六個小時。衛霖守在手術室外,直到凌晨依然毫無睡意,卻疲倦地無以復加,全身每根骨頭都想把自己拆散攤平,每個細胞都叫囂著要罷工。

  他躺在候診椅上,覺得自己要融化到空氣里去了。

  “手術中”的紅燈終於熄滅,主刀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衛霖一躍而起,迎上去問:“醫生,他怎麼樣?”

  兩鬢斑白的醫生答:“左眼整個炸沒了,毫無修復的可能性,只能fèng合血管,儘量不讓神經受到進一步傷害。以後可以植入義眼,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傷殘。”

  衛霖鬱悶道:“視力不可能恢復了嗎?”

  醫生搖頭:“目前市面上的義眼還不能提供這個功能。不過我聽說國外有個尖端眼科機構正在研究機械眼,可以接連視神經,使用電子光學感應裝置充當‘視網膜’,將光感信息直接傳遞給大腦。但仍處於研究階段,尚未製作出原型品,至於效果如何,更是沒法說了。”

  衛霖點頭,“未來仍有希望,對吧。”

  醫生笑了笑:“當然,科技一直都在進步,對於受益者而言,往往缺少的是等待那一天到來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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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源從術後的麻醉中醒來,還有些頭暈目眩。

  他深深吸氣,覺得稍微舒服一些後,轉頭發現衛霖就坐在病床邊的矮凳上,手托著腮幫子發呆。

  他一動,衛霖立刻回神,兩眼發亮地看過來:“源源你醒啦,感覺怎麼樣?”

  “很好。”白源半個腦袋連同左眼纏滿紗布,聲音沙啞地說,“現在外面什麼情況?”

  醫生交代術後12內不能餵水,衛霖只好拿棉簽沾純淨水小心觸碰,濡濕他乾裂起皮的嘴唇。

  “同事們順利撤離。但臨時據點曝了光,他們不能再回倉庫,只能各自找地方安頓,吳景函也離開了那裡。走之前,他把那些內幕資料、實驗數據,還有在地下基地拍攝的視頻,以及實驗室研究人員的口供,全部通過網絡公開了,網際網路上炸了鍋。媒體爭相報導,民眾們的怒火從網絡燃到了現實,跑到市政大樓、警局以及腦研所的警戒線外集會抗議,吳老爺子跟救火隊員似的,到處滅火。F市現在一片混亂。”

  “上頭不會坐視不理。”白源說。

  衛霖答:“的確,這事已經驚動了華夏政府高層,國土安全部門已經發出了公告,即刻派調查組到F市查明情況。我們拋出的證據比鈦合金還硬,事態已經完全明朗,毫無轉圜的餘地,無論上頭是出於維護法律、打擊犯罪,還是為了維持穩定、平息輿論,都必須公正公開地進行處理。

  “只是不知道,對我們的通緝令會不會解除,畢竟我們炸了不止一棟樓,還弄死了不少人。”

  白源扯了扯嘴角:“解不解除都無所謂,反正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衛霖笑起來:“也是,實在不行還可以跑路嘛。等你能下床了,咱們趕緊回去拾掇拾掇,打包金銀細軟,投奔梁山泊去。”

  “好啊,一起落糙為寇。”白源抬手,衛霖主動把一頭軟毛湊過去給他擼,比螺旋槳還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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