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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我才不會那麼老實呢。這個社會本來就是互相欺騙。不,這不是一般說的那種壞的意思,欺騙也是一種藝術,一種工作。上班族要是不說謊,根本沒法工作。這有時候也是一種善意,不是嗎?

  “比方說醫生騙胃癌病人說是胃潰瘍,有人會因為這樣而怪他嗎?病人雖然死了,可是他以為自己是胃潰瘍惡化而死,沒有得到可怕的癌症,啊,真是幸運,這一生真幸福啊,病人到死都是這麼想著。你的朋友也一樣。他相信自己的朋友會替他殺了那個畜生,安詳的死了。這跟曾癌病人有什麼不同?你必須坐在濱氏柴油公司的董事長寶座上,所以你坐了,並沒有傷害任何人。

  “其實我也沒尊敬過菊岡,也常想幹掉那個臭老頭。可是這個世界就是互相欺騙,還不如利用這個傢伙到死,吸乾他的骨髓,這樣還比較划算。我認為,其實你也應該這麼做。”

  “金井先生,”幸三郎說,“今晚各位的這種……該怎麼說呢……不可思議的善意,令我很感動。以前我坐在董事長室時,從來體會過這種滋味。也許你說的沒錯。可是野間是裹著牢房裡的薄毛毯死掉的。一想到這個,我就無法繼續安心睡在名貴的床上。”

  不知不覺中,天己經亮了,風也停了,屋外一片寧靜,雪花也不再飛舞。從會客室的窗戶望出去,深藍的天空中沒有一片雲朵。

  客人默默坐了一會兒,終於三三兩兩的站起來,向幸三郎深深一鞠躬後,為了結束這個異常的年假各自回房準備去了。

  “對了,御手洗先生。”幸三郎似乎想起了什麼。

  “啊?”御手洗茫然的應道。

  “你知道那個的解答嗎?你應該聽戶飼說過了吧?就是我出題給他們猜的花壇之迷。”

  “啊,那個啊。”

  “你知道解答嗎?”

  “那個……這個嘛,我不知道。”

  “噢?這不像你的作風啊。如果那個迷沒有解開,我就不覺得是完全輸給你了。”

  “啊,這樣嗎?這樣不是比較好嗎?”

  “如果你以為這是一種善意,那我可不欣賞,我只會覺得無法釋然。”

  “好吧,刑警先生,你們還有力氣去那個山丘散步一下嗎?”

  幸三郎聽了發出爽朗的笑聲。

  “我果然沒猜錯。真高興能遇見你這種人。這絕不是死鴨子嘴硬,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能早點認識你,那我就不會這麼無聊了。實在太遺憾了。”

  [終幕] & 第五場 小丘

  我們一邊誇張的吐著白氣,一邊在寒風中走上小丘時,太陽正從流冰的右方升起。唯有我們短暫停留的那棟屋子附近,好似還微微覆蓋著一層柔軟如棉的東西,在朝陽的渲染下,令人感到一種暖意。

  我們這一群人,轉向流冰館和它右邊斜塔的方向。玻璃塔在朝陽的照射下,閃著刺眼的金光。御手洗將手遮在額前,一直在眺望,我本來以為他是在鑑賞,結果並不是。他是在等待金色的光芒退去。

  他終於開口了。

  “那是菊花吧?”

  “對,是菊花。‘折斷的菊花’。”幸三郎答道。

  我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就問道:“在哪裡?”

  “就是那座玻璃塔呀。那不是折斷的菊花嗎?”

  我不禁發出啊的一聲。過了好一會兒,警官也發出低微的驚嘆聲。

  玻璃圓筒上,開著巨大的斷頸菊花。那真是壯觀的景象。圍繞塔腳的花壇,它那奇妙的圓形,映照在中心的圓筒後,就清楚的變成菊花的形狀。那是無色的菊花。

  “如果是在平坦的地方,不搭直升機就無法鑑賞。站在花壇中央抬頭看,什麼也看不到。非得離得遠遠的,而且從斜上方俯瞰才行。這裡正巧有這座丘陵,可是從這個頂上看去高度還是不夠,所以才會朝這個方向略微傾斜吧?這樣就能看得很清楚。那個塔所以是斜的,主要就是因為這個理由吧?”

  幸三郎默默點頭。

  “我懂了。菊花就是菊岡的菊。把它折斷,就是要殺菊岡的宣言!”

  我不禁大聲起來。

  “我並不想逃,反而有意入監服刑。這種虛偽的生活過久了,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有人能一眼看穿我這輩子唯一造的孽,所以我才蓋了那玩意,可是那已經毫無必要了。還有一點,野間家是開花店的,他父親是種菊花的名人,戰前常常將精心栽培的菊花做成人偶去展覽。野間似乎也夢想著退伍後能繼承父業種菊花。而且我們這一代,對菊花始終有一種特別的感情,這算是我獻給老友的一點供品吧。老實說,我很想忘了跟野間的約定。如果身邊有更多不同的人,我或許可以做到……”

  幸三郎稍微停了一下,悲哀的笑了。

  “御手洗先生,最後我想請教一下,你這次為什麼一直要像小丑似的裝瘋賣傻呢?”

  這時御手洗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不是裝的,那是我的本性。”

  “我可不這麼認為。那是為了讓我放鬆戒心。你怕如果一開始就露出頭腦明晰的樣子,我就會提高警覺,不受騙了吧。不過,我早己隱約預感到昨晚英子會睡著,搞不好是你設的陷阱。到了這個地步,不是我要嘴硬,不過我一想到萬一那不是陷阱,我就無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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