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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的方爍一步步走來,起初眼睛盯著宴喜臣,越靠近他,臉上就帶上了笑。

  宴喜臣舉著刺刀的手有些發酸:「爍哥……」

  這是他的回憶,下手已經很難。對十一歲的方爍下手,他真的能做到嗎?

  十米,五米,三米,就在方爍跟宴喜臣之間只剩下一米時,宴喜臣動了。

  他閉上眼,速度不算快,甚至有些溫柔,卻毫不遲疑地割開了面前少年的喉嚨。他聞到血的甜腥味,面前的人影倒下去,身後響起鼓掌聲。

  方爍這次是在他身後,聲音聽起來卻陰鷙:「想不到,你竟然真的能下手。」

  宴喜臣重新攥緊槍,他還沒有睜開眼,側著耳聽,不由分說向後方開了一槍。

  睜眼,宴喜臣回頭,青年時代的方爍,年輕,朝氣,站在他背後幾米開外,歪著頭,子彈懸浮在他面前,沒能再進一寸。那些子彈就像之前一樣,猛地向宴喜臣的方向反射。

  風聲乍起,宴喜臣攥緊了拳頭,子彈先是在他面前停滯,緊接著叮噹一聲落在地上。

  沉默中宴喜臣扔掉槍,雙手拔出刀,垂在褲腿邊。

  「看來子彈對我們兩個都沒有用,真要分出勝負,也只能白刃相見或赤手空拳了。」方爍的身影再一次從黑暗中消失,這次他的影子穿梭的速度雖快,卻不再像之前一樣視線都無法捕捉。

  宴喜臣站在原地,看著方爍最後一刻消失在視線中的那張年輕的臉,心中做了決定。

  他想起的,是在表世界病房門背後,依然溫柔,依然愛著什麼的那個方爍。

  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臉,讓宴喜臣再一次確認,自己已經和那個真正的方爍道別了。

  他攥起刀,站在原地,沒有衝動地去追,而是聚精會神地聽著風聲,同時腦內飛快地轉著——他必須要相信,自己是這空間唯一的意志者,沒有什麼能讓他改變,只要他肯,無堅不摧。

  該隱之所以無法戰勝,是因為受他的意志保護。要想戰勝他,也就是從意志上戰勝那個過去的軟弱的自己。他們之間,到了必須了結的時候了。

  宴喜臣身形忽然動起來,比他手中的刀更銳利,劃開濃厚的霧氣,直逼該隱的面門。

  他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出手也前所未有地犀利。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不止一聲,起先是對撞的清脆,緊接著就叮噹亂響起來,聽似雜亂,實際有規律可循。宴喜臣看不清他怎麼出刀的,實際上他連自己怎麼出刀的都看不清楚。

  他的速度,已經漸漸變得和該隱一樣了。

  眼前一片銀光,宴喜臣下意識後仰,拗腰,同時手裡的利刃猛地送出,從大腿到後背到肩,膂力猛地爆發,他出手有千鈞之重。一刀切過,他翻身出腿,另一隻手的刀已經從下面奉上!

  宴喜臣什麼都沒想,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就像提前安排好那樣。渾身的血都熱了,每一寸神經和肌肉都像緊繃的弓,身上卻沒有一滴汗。他甚至用不上聚精會神,所有的攻擊指令就像被書寫在他骨子和血液里一樣。攥住刀,面對強勁的敵人,只要克服了心理上的這關,他就是無往不破的劍,要劈開一切迷霧。

  宴喜臣刀刀斃命,視線晃動時,他看到該隱緊咬著牙,找不到出手的空隙。他越來越虛弱,那是宴喜臣投射在他身上的意志在流失的表現。近身搏擊,尤其是激烈的對抗時,彼此身上的每分毫變化,對手最能敏感地洞察。宴喜臣出手本就狠戾,捕捉到該隱的狀態後,出手越發快。

  他用三分鐘將該隱從台前逼到台後,忽然間手上力度加速。劈,斬,刺,他拋卻了每一招的力度和角度的拿捏,奉上全部的速度和力量。

  這是強攻,是破釜沉舟,是致命一擊!

  該隱的速度和宴喜臣足以匹敵,幾乎看不出破綻,然而在宴喜臣疾風暴雨的強攻中,從該隱牢不可破的圓弧看到一絲縫隙。

  他從縫隙中攻進去,刀刃猛地刺進該隱的胸膛。

  疾風暴雨就像忽然被按到暫停鍵,眼前的人影晃了晃,扔了刀,赤手用力攥住胸口的刀刃。血順著鋒利而雪亮的刀口往下淌,宴喜臣順著那抹艷紅,終於抬眼對上了那雙眼。

  不可置信,然後是震怒,悲憤,許多種情緒,不亞於宴喜臣手裡的那把刀,刺到他心裡去。

  但他沒有鬆手,他不顧那隻攥著刀刃的手,用力而緩慢地將刀送到最深,直至只剩下刀柄留在外面。

  那些情緒都不屬於該隱,宴喜臣對自己說,是屬於曾經逃避的自己。幾個月前,他大概也不敢相信,對著方爍的這張臉,自己能做到親手把刀送入他的胸口。

  前半輩子,他一直在逃避……表世界,桃花源,烏托邦,該隱。

  那種眩暈的感覺又來了。

  巴西利卡大劇院的霧氣散去,該隱手裡的刀落地,他已經退到了舞台最後面,無處可退。身後是玫紅色絨簾,多少喜怒哀樂,百態盡現的舞台劇,都曾從這紅幕布後上演,又由這紅色幕布落下而結束。

  站不穩似的,該隱伸手扯了把紅絨幕布,整個幕布散落下來,蓋住他身後的一片漆黑。宴喜臣鬆手,任由他向後踉蹌了兩步。宴喜臣在褲腿上抹掉手心的汗,剛才還沒發覺,後背已經濕透了。

  然後他再次上前,反手攥住刀柄,閉上眼將該隱胸口那把刀猛地向下一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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