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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范氏。

  范氏臉上算不上好,光影中忽暗忽明的,陰鬱中帶著急切。

  安妃一直在等她,神色凝重。

  「娘娘。」

  「母親,坐吧。」

  范氏依言坐下,小聲地問道:「殿下傷勢如何,有沒有什麼大礙?」

  「他沒什麼大礙,倒是冰蘭,越來越不象話。」

  「冰蘭又怎麼了?」范氏現在提起幼女來就心驚肉跳,那天花會發生的事情,她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裡知道全是冰蘭在搗鬼。

  她暗恨自己再一次大意,怎麼又沒有看穿元貞的真面目。

  這一次,自然不同於多年前。那元貞名義上是被送回玉清觀,實則是暗地底已偷偷解決。她不允許有人藉此事要挾國公府,更不允許有人在背後敗壞國公府的名聲。

  「娘還問我冰蘭做過什麼,娘不是最清楚嗎?」

  安妃神色不虞,眼裡全是凌厲。

  范氏臉色略顯灰敗,低聲中帶著乞求,「娘娘,她是您的親妹妹?縱使有些小性子,也都是在埋怨臣婦把她送到道觀一事。您多擔待些,臣婦一定對她嚴加看管。」

  「娘,不是看不看管的事情,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您可知道她與景夫人說過什麼,她說…是要報復大姐,所以才看景夫人不順眼。」

  范氏大驚失色,「這孽障…怎麼能說…」

  「娘,她是委屈,可是也不能拉著整個國公府吧。若是她再管不住,萬一說漏,您說怎麼辦?」

  「不…不會的…」范氏說著,不知是說服安妃,還是在說服自己。其實她們都知道,以成冰蘭的性子,真有可能不管不顧地說出一切。

  安妃的眼裡帶著殺意,看得范氏心陣陣發涼。

  「娘娘放心,臣婦一定好好教導她,她必不會亂說的。」

  「如此甚好。」安妃重重地嘆一口氣,「娘,不是女兒狠心,而是女兒這些年來,日日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讓整個國公府跟著一起萬劫不復。」

  范氏哪能不明白她的難處,聞言心疼不已。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當娘的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娘娘為難,冰蘭那裡怨念難消,她要顧此,就得失彼。

  「娘娘的難處,臣婦明白。您放心,臣婦一定好好叮囑冰蘭。她雖性子犯了左,但還是能聽得進話的。」

  「那樣最好。」

  安妃撫著頭,用手撐著,一臉的疲憊。

  范氏的心又偏向她這一頭,道:「娘娘,王府里有下人,您何必如此辛苦?您出宮在外,那宮裡還不知是何光景?陛下那邊…」

  她是在提醒安妃,照顧兒子重要,但更重要的籠絡帝心。

  安妃何償不知陛下再寵愛自己,也不是自己一人的男人。那後宮之中,女子眾多,皆都期盼著陛下的垂憐。

  「本宮省得,呆兩日就會回宮。冰蘭那裡,您盯緊些,莫讓她再捅簍子。您不妨告訴她,若是她敢再亂說一個字,本宮就讓她一輩子呆在道觀!」

  「是,臣婦明白。」

  范氏離開時,臉色有些淒楚。出王府大門時,腳步有些踉蹌,差點摔一跤。還是身邊的婆子眼疾手快,一把攙扶住她。

  一回到國公府,直奔成冰蘭的屋子。

  那次花會過後,成冰蘭已從原來的院子搬走,搬到府中的另一座院子。這座院子,對她而言,才是最熟悉的。

  此時她將洗沐過,披頭散髮地靠坐著,寢衣的衣襟大開,露出裡面一抹艷紅。

  「啪!」

  范氏一進門,不發一言,看到她的模樣,氣不打一處出。毫不思索地揮手,迎頭就是一把掌。

  成冰蘭被打得歪在榻上,捂著臉,「娘…」

  「別叫我,我不是你娘!」

  「我就知道,你們都嫌我是多餘的!」成冰蘭吼著,嗚嗚地哭起來。

  哭得范氏心痛如絞,一掌揚在空中,半天都拍不下去。她的心裡湧起無力感,悔恨、愧疚齊齊冒上心頭。

  這都是在造什麼孽!

  成冰蘭的眼裡閃過快意,這世間受苦的不能只她一人。每回看到別人痛苦,她就莫名開心,心花怒放。

  那樣的興奮令人心顫,欲罷不能。

  她哭得越發的大聲,眼神偷瞄著范氏。范氏的臉先是脹得通紅,接著轉為鐵青。眼角的細紋纖毫畢現,還有兩鬢幾根銀絲。

  母親老了…

  這個念頭才划過心頭,成冰蘭方才的興奮驟然不見。可是恨意仍在,除了恨,還有悲涼。涼徹入骨,無法消散。

  「娘…女兒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一想到在玉貞觀的事情,我就變得不再是我,娘…我好害怕,害怕你們再把我送走…」

  成冰蘭的哭聲夾著顫抖,有了幾分真實。

  范氏長長地嘆一口氣,輕挨著女兒,手撫上成冰蘭的頭髮,「是娘對不起你…冰蘭,你聽娘的話,忘記過去吧。娘會替你尋個好人家,將來你成親生子,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娘…」成冰蘭撲進自己母親的懷中,剛才湧起的那點良知再次被恨意淹沒。

  嫁人?

  娘說得輕巧,她現在二十有五,除了嫁給別人當填房繼室,再沒有其它的選擇。便是如衛翰林那樣年紀輕些的鰥夫都嫌棄她,哪裡還能嫁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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