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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埝予……算是年輕一代里能力出眾的,你沒能控制住他也不奇怪。”陳以亭若有所思:“他居然能自己突破制衡……是我調製的藥水有問題還是他的能力在近幾年又有進步……”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沒有注意到原本伏在地板上的朝優已經揚起了頭,目不轉睛凝視著自己。

  朝優望著陳以亭,那目光里夾雜著崇拜、愧疚、熱切、絕望。他輕咬自己的下唇良久,才說道:“以亭大哥,郁葉逃跑了。沒想到她居然能從錫龍繩中逃脫……”陳以亭被人打斷思路,看向朝優,他彎起嘴角:“你把那根繩子看得太重,就像你太倚靠我調製的藥水。繩子,撐死,也只是根繩子。”

  朝優欲言又止好幾次,才問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疑問:“以亭大哥,是……是你幫助郁葉逃脫的嗎?”

  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事情,陳以亭眉頭一皺,又舒展開,微彎下身,他的手指自朝優的臉龐緩緩划過:“你可知道你與郁葉最大的區別?”朝優不以為然地抿緊嘴唇。天分,他再清楚不過,郁葉是出生便擁有最強巫力的巫者,而他卻連巫者的資格都不能得到。

  “你多疑,不自信,缺乏判斷力……這些缺陷在我看來,遠比天分更嚴重。”陳以亭收回手指,輕蔑地看向朝優:“那麼,失敗了的你現在找到我是打的什麼主意呢?讓我來猜猜吧……希望我像往常那樣幫助你?為你調製新的藥水,為你抵擋埝予的追蹤,或者,乾脆親自抓住郁葉,好讓你肆意凌虐?”

  朝優他死命咬住嘴唇,望向陳以亭的目光里充滿絕望與哀求。原以為已經如鐵桶般不可動搖的心也隨著這個人的話語裂出細紋。絕望的吶喊在空曠的心裡不斷迴蕩。

  “難過了?”陳以亭突然轉身溫和地扶起朝優,輕聲說:“在你心裡萌生這個計劃時,我說沒說過我的態度?在你哀求我給予你幫助時,我有沒有告訴你可能有的後果?可是你聽不進任何話語,被莫名其妙的嫉妒與仇恨蒙蔽。”

  “那個女人對你不忠!”朝優憤怒地吼道:“她明明與你交往,卻被一個畜生迷了心竅。她和那個畜生生的孽種憑什麼擁有那麼強的能力!大度,你無私,可以無視被背叛的感受,親自教導那個孽種。可我不能忍受!”朝優撲到陳以亭身上,牢牢抱住他的腿:“姐姐為了個狐妖,拋棄了我,拋棄了您……您就不記恨她麼?”

  被全身濕漉漉的朝優抱住,就像被一個冰涼的蛇纏繞一般,因為這感覺,陳以亭不悅地皺起眉頭,不耐地揚手。前一刻還緊抱著陳以亭的朝優被一股強勢的力量揮開,硬生生撞上書房的牆壁,發生轟的一聲巨響。

  陳以亭拍拍衣袍,雲淡風輕的說:“你就那麼不長記性?”說完,不再理會被撞暈的朝優,又坐回軟塌,恢復先前的姿勢。

  許久,朝優自昏迷中醒過來,視野中是陳以亭卓絕的身姿,他悽慘的笑笑:“真絕情……以亭大哥,我沒有見過比你更冷血的人。”

  陳以亭緩緩睜開眼,淡笑道:“你的年歲也不小了……雖然還是十七、八歲的樣貌,難道心智也停留在那個階段?如果我告訴你,郁葉其實是我的女兒,你受的刺激會不會更大?”他斜睨目瞪口呆的朝優,目光一轉,很自得的笑了。

  第十六章·洗雪

  第十六章

  故事很長,從哪裡說起呢。

  當這塵世間還流傳著古老的傳說,當山水間還沒有機械的蹤跡,枳城作為兩江交匯的地方,碼頭文化正值鼎盛之期。伴隨著艄公的悠長古樸的號子,一個女嬰誕生在枳城。

  那一夜,枳城下起了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

  女嬰的父親見此奇景,詩意大發,不僅做出首七律詩,還為自己的女兒取了個與雪有關的名字——洗雪。

  她總覺得自己還記得那場雪,單薄的雪花一片片飄落,落到院落里栽種的梅花樹上,飄到飛揚的屋檐上。父親的懷抱很暖和,不小心落到她嘴角的雪花有些冰涼,他灑脫的笑著,歡喜地吟那不甚高明的詩詞。

  母親倚靠在窗前,被厚厚的綢被裹得密不透風。可是母親笑得很快活,如水的眸子一直凝視著父親和她。間或,她會嗔怪地說:“瞧你,真夠瘋癲地,丫頭才多大,你就讓她去吹涼風。”

  父親不以為然:“你我的女兒哪有這麼嬌貴?”

  那應該是她剛出生時的場景,她清楚地記得,每一個人的表情,說的每句話,就像親自經歷。後來,她曾這麼告訴別人,可是沒有一個人相信。

  罷了,這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回憶,別人相信與否又有什麼要緊?

  她卻是在一座深山裡長大。這裡聚集著一群特殊的人。他們世代隱居,會說隱秘的語言,信奉自然的力量。他們自稱為巫者。她的外公是水系巫者的族長,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他穿著非常邋遢,鬍子留得老長,頭髮亂如稻草,指甲里塞滿黑漆漆的泥。一點也沒有族長的派頭,可是幾乎所有的巫者都畏懼他,因為他擁有最強大的力量。她幸運又不幸地繼承了這強大,六歲後,除了長老,已無人是她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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