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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停歇的雨又開始下起來,滴落在欄杆台,濺起水星,貼近肌膚,帶來冰涼的觸感。走廊上,傳來嘶聲力竭的哭聲。馮祺微微側過頭,望向身旁空無一人的陽台。經歷那麼多事,他依然沒有擁有面對的勇氣。他所見的,是一個小時前的曹先桂,一天前的曹先桂,還是一個星期前的曹先桂?那是他殘留在這世上,最後的時光。

  馮祺緩緩蹲下,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肩,頭抵住膝蓋,露出微涼的笑。

  “一路走好,老爺子。”

  “你是木系的巫者?我沒見過你。”一個聲音打斷馮祺的沉思。

  馮祺不悅地循聲望去,只見兩個人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欄杆上。稍年輕的那個猶帶著天真的微笑,仰頭問剛剛說話的那個在下雨的夜裡也戴著墨鏡的光頭男人:“看來我們又追錯方向了?”

  這兩人對馮祺來說並不陌生。

  埝予、朝優……這兩個在章椏樺的記憶里鮮活的男人,現在正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但這兩人顯然不認識馮祺。他略略失神,然後勾起嘴角,問面無表情的埝予:“你認識所有的木系巫者?”

  埝予微愣:“大部分吧。”

  “正巧,前些日子,有人告訴我,原來我居然是個木系巫者。過了二十多年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生活,突然被告知我竟然有許多的同伴,把我自己都弄糊塗了。這位朋友,看你的樣子,也是巫者吧?”

  朝優聽到馮祺是孤兒,原本不耐煩的神情有了些變化,他好奇地湊上前:“二十多年,你都不知道自己擁有木系的能力?”

  馮祺點點頭,攤開雙手,看著糾纏的掌紋:“最近才有了些能力。”

  朝優跳下欄杆,在馮祺面前站定,拍拍他的肩膀,似安慰又似自言自語:“能力低,發現得晚都沒關係,只要勤加練習,一樣可以掌握高深的巫術。”馮祺溫和的笑笑,“我一個平凡人,要那麼高深的巫術做什麼?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能夠找到親生父母。”說完,來到埝予跟前,揚起頭:“在你認識的木系巫者裡面,有沒有誰丟失過小孩?”

  埝予眉稍微挑,回憶一陣後,說:“沒有。”

  “我被遺棄到孤兒院時,身上帶著一塊銀飾,你再幫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馮祺將手伸進衣領內,又拽著什麼拿出。

  朝優看看一本正經的馮祺,又看看埝予,只覺得有趣。郁葉掙脫錫龍繩後,他與埝予一路追蹤而來。到了枳城附近,他們跟著與郁葉形影不離的黑豹追到醫院,不料卻遇見一個莫名其妙非要他們幫著尋親生父母的木系巫者。他笑著說:“埝予,你且看看,看那信物到底是什麼東西。”反正他們不怕追不上筋疲力盡的郁葉與黑豹。

  埝予無奈地攤手,放在馮祺握緊的拳頭下。馮祺看了埝予一眼,將拳頭慢慢鬆開,手緩緩落下,直到手指觸到埝予的掌心。一句一句的巫語被馮祺默默念出,一幅幅曾經纏繞他的畫面,椏樺最後的記憶通過指尖傳遞到埝予的大腦。

  埝予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臉平靜的馮祺。

  第十五章·賭博

  十五章

  算起來,他與她也夠得上青梅竹馬。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她才七歲,梳著兩個牛角辮,扭捏地站在江邊,死活不肯下水。他的好友,她的哥哥千哄萬哄才騙得她套著游泳圈小步小步移下水。

  肥嘟嘟的小臉因為害怕脹得紫紅。

  但看著他與哥哥游得如魚得水,又羨慕得緊,試探著向他倆靠近。

  他那時年少輕狂,不太注意這個小丫頭,自顧自地游得快活,直到回頭竟發現沒了那個胖乎乎的身影。

  他與章椏樺慌了神,忙回頭尋找。

  救起溺水的小丫頭,章椏樺內疚又後悔,發誓再不帶妹妹學游泳。現在想起,章椏樺雖然喜歡耍嘴皮子,卻是最疼愛妹妹的一個。

  小丫頭醒來,看到眼前被放大幾倍的他的臉,突然傻傻地問:“是你救了我?”自動忽略了一旁滿臉愧疚的哥哥。他無奈點頭,小丫頭卻一把抱住他,胖胖的小手抱得比誰都用力:“那你就是我的王子!我是你的睡美人!”

  深受童話的荼毒的小丫頭不可理喻地纏上他,想盡一切法子戲弄他,讓他的生活陷入水深火熱。他無可奈何過,忍無可忍過,獨獨不曾預料到,牛皮糖一樣粘人的麻煩經歷歲月也可以變作心底無可言說的秘密。

  這是賭博。

  從章椏樺的記憶中看到的埝予前後矛盾太大。一個看上去那麼固守陳規,不允許違反規定的人,怎麼可能在轉念間就變了性子,對朝優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當眼淚自埝予的墨鏡底滑落,馮祺便知道,自己賭贏了。

  而這次沒有置身事外的理由,他自己也說不出。

  一切變故不過一瞬間。

  朝優立即發現了不妥,他粗魯地揮斷馮祺與埝予握住的雙手,扶住埝予的肩,關切地問:“埝予!怎麼了?”等不到埝予的回答,他已仰頭怒斥馮祺:“你做了什麼?”

  “凝水成柱,朝優,你好本事。”埝予冰冷的聲音響起,他輕輕揮開朝優的手,取下一直佩戴的墨鏡。赤紅色的眼瞳仿佛地獄烈焰熊熊燃燒,眼淚分明未乾,但表情卻如阿修羅般懾人,嘴角緩緩勾起的弧度更添鬼魅。朝優從未見過這樣的埝予,心底升起濃濃的不安,著急地解釋:“但憑一個陌生人的障眼法,你就懷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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