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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郁葉的神情看在眼中,陳以亭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漫不經心地說:“你那隻忠心的寵物回枳城了,你不擔心?”

  郁葉無言地看向陳以亭,搖搖頭,苦笑道:“我知道,你故意引他去枳城,是為了吸引朝優他們的注意力。給我的恢復空出時間。”他讚賞地一笑:“不笨嘛。”

  “那……是基因好……”她猶豫著說出,然後炯炯地凝視陳以亭,想要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麼。但是他的心思想法,她又怎麼能看懂。

  “確實。”他說完,靜靜回視她。他還是尋常表情,初看一派溫潤君子模樣,仔細瞧,又會讀出幾分嘴角眼底的不屑與譏諷。

  她心裡難過,手漸漸握緊,“小的時候,你告訴我,淺草是因為生死結才不得不與我一起,還告訴我因為我,他原本幾百年的壽命變做了幾十年;你說,世間沒有兩全之事,讓我自己選,選了淺草便不能選你;你教我巫術,讓我依賴你,可你卻用一個真相將我徹底打入谷底。以亭……我……真的不懂你。”

  他墨黑的眼眸越發深沉,仿佛無波潭水。那因為歲月而輪廓分明的臉,曾經是郁葉少女時期惟一的崇拜與愛戀。他悄然一笑,雲淡風輕:“怎麼,郁葉,你還沒從我說的那件往事中回過神?”

  她嘆口氣:“說起來多容易似的。對你來說是往事,對我來說,卻是夢想與信仰的破滅。”她伸手拉住他的小手指,笑著說:“你不來救我,起初我也覺得傷心,可細細想,便知道,那是你在試煉我。如果連朝優與埝予都對付不了……我……怎麼……怎麼配是天才巫者井伶與陳以亭的……女兒。”

  他居高臨下望著她,眼裡湧出些憐憫:“你做得很好了。”

  “可惜……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因我而死……”

  陳以亭淡淡地說:“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適者生存。我看過那個木系巫者的桑珠,她會死,是因為她不夠強。”他說話的語氣始終溫和緩慢,但那話卻是冷酷淡漠的。郁葉輕咬下唇,失神地看向陳以亭。她想問,如果自己死在朝優手上,沒有回來,他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說這些冷酷的話語。話到嘴邊,終究沒問出。

  他與淺草並不一樣。

  枳城汽車站。

  馮祺站在汽車站的出站口,略有些無奈地看著正下著的傾盆大雨和慌亂奔走的人們。又是雨天,從入夏以來,枳城的雨似乎就沒停過。天氣預報說,據觀測,未來的大半個月還會繼續是強降雨天氣。

  與章櫟樺走了一半的路,馮祺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是曹先桂不行了,便匆匆辭別章櫟樺回到枳城。先前,他瞧著老爺子的身體不太好,便拜託相熟的護士將老爺子的情況及時告訴自己。曹先桂對馮祺來說,不過是個非親非故的老人。他的生老病死與馮祺沒多大的關係。這份對曹先桂的心思,連馮祺自己都覺得奇怪。

  提拉著濕漉漉的褲腳,馮祺終於鑽進計程車,放鬆地斜躺在車椅上。在下雨天排隊等候計程車的滋味簡直太難受。

  計程車在大雨籠罩的城市中飛馳。馮祺的眼角突然掃到一個比計程車行進的速度還快的物體。他眼尖地發現,那個在雨夜中奔馳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隻渾身是傷的黑豹。他望著一閃而過的黑豹,內心疑竇頓生。

  它不是應該在正寧嗎?為什麼會出現在枳城。難道說,郁葉現在也在枳城?琢磨來,琢磨去,直到車開到醫院,馮祺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

  輕車熟路地來到曹先桂的病房前,馮祺幾次舉起手欲敲門,最後還是緩慢垂落。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情,倒像是許久未曾有。馮祺用手抓了抓濕發,腳步躊躇著轉開,兀自推開病房通道的門。

  這是一個不大的小陽台。趴在陽台欄杆上,馮祺點燃一根煙叼在嘴裡,若有所思地望著夜幕中的枳城。不遠處便是枳城最繁華的步行街,從馮祺所在的地方,正好能看到廣場。雨勢已經轉小,滴滴答答地自樹葉上落下。

  方才,他已諮詢過給他報信的小護士。曹先桂這個月病危了兩次,最嚴重的那次搶救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穩定下來。老爺子的時日,真的不多了。

  馮祺眼神迷茫地望著陰沉的天,像是在想些什麼,其實什麼也沒想。

  身後的門無聲地推開,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渾濁的呼吸,火柴划過火柴盒的撕拉聲,最後是長長的嘆息。

  “離了這玩意兒,老頭子還真過不下去了。”

  熟悉的嗓音,七分硬氣,三分頑固。馮祺驚喜地轉過頭,“曹老爺子!”

  曹先桂看上去氣色越發不好了,青黃的臉上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眼中布滿血絲,頭髮因為化療的緣故沒剩幾根。但即便病魔纏身,他依然是個犀利的老頭。看到馮祺毫不掩飾的驚喜,他雖然心中歡喜,卻並沒有流露出來,只是淡淡地與馮祺一起趴在欄杆上,看向下方。

  “我剛到,老爺子……”馮祺釋然地笑道:“近來可好?”

  曹先桂不置可否地哼哼兩聲,狠狠吸了口煙:“我過得不錯,居然還沒死。”

  一老一少兩人安靜地抽菸。

  待得香菸燃盡,余淡淡菸草味瀰漫在空氣中。馮祺握著欄杆上斑駁的木質扶手,身體不可抑制地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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