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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茹燕料定,這兩個不識好歹的大一新生肯定私下說著她的壞話。壓抑下怒火,她擠出一絲笑:“你們兩個在聊什麼好笑的事情?也說給我聽聽吧。”

  梁雪搖搖頭:“只不過旁坐的大叔給我們說了個笑話。你問大叔吧。”

  大叔抖抖手中的報紙,一臉不解地抬起頭:“你說那笑話啊,在這。你要不要看看?”

  莫茹燕一口氣堵在了胸處,臉漲得通紅。眼看兩個新生還在嘰嘰咕咕,她將皮包甩落在台上。砰的巨響,驚動了四周所有人。她的名牌大學生優雅的形象損得一乾二淨。

  梁雪在心底吹起了口哨。許知敏挑挑眉:這人把自己吹得好像混了多少年的社會,卻連社會裡最基本的條規都不知道。人,坐下來少不了說別人的悄悄話;而站得起來,就不要怕背後被人說了多少壞話。她們兩個壓根沒在這裡說過莫茹燕半句壞話,不過是製造一種氣氛讓她誤以為是。只要是真正經受過社會洗禮的人,怎麼會因半點風吹糙動就任性惱火。可見,這人並不如嘴巴上說得那般沉穩。

  莫茹燕羞惱地拉開皮包,拿出手機對著喊:“郭燁南,你這死豬睡夠了沒有。我快死了你都不知道!”接著趴在桌上,兩手蓋住了整張臉。

  一刻靜默。每個人都在猜:郭燁南是莫茹燕的什麼人?是和莫茹燕一起上火車的哥哥嗎?那為什麼兩人不同姓氏?遠房兄妹?

  琢磨不透。而不管郭燁南是什麼人,聰明人就該置身事外。大伙兒轉回頭,各做各的事。

  梁雪和許知敏自認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一場遊戲而已,輸家莫茹燕輸不起就在鬧脾性,可笑。拿了一本《讀者》,兩人一起靜默地翻閱。

  將近半個鐘後,眾望的郭燁南總算是慢悠悠地從車廂一頭走了過來。這是個戴著銀邊眼鏡的俊小伙子。頭髮蓬鬆鬆的,有點長,極像是《冬季戀歌》里的男主角髮型。暗條紋的白襯衫領子半邊翹著,一手插著褲袋,一手搔著頭,完全是剛睡醒的模樣。

  “怎麼了?”他拍拍莫茹燕的肩。

  莫茹燕跳起,拉住他的手:“哥。”

  他掙開她握得死緊的手,扶扶鏡片打量她:“我看你挺好的啊。哪裡要死了。”

  “哥!”

  “別叫我‘哥’。都說了,你若要死了,我也不會給你做人工呼吸。”

  “你這是想要做醫生的人的話嗎!小心我投訴到姨媽那裡去。”

  他嘿嘿地笑了起來:“是個有本事的醫生,就不會在病人死到臨頭做人工呼吸。知道什麼叫防患於未然嗎?”

  莫茹燕甩甩手:“知道說不過你。快幫我看看,我的手有沒有事?”

  他扶起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道:“沒事啊。”

  莫茹燕一把揪住他的衣口,拉下他的頭,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郭燁南聽完她的訴苦,用手指頭搔了搔耳朵,然後忽然一轉頭,望向對坐的兩人。

  許知敏只覺那兩片薄薄的鏡片根本蓋不住此人鋒利的光芒。沉住氣,保持姿勢,專注於眼前的書。她沒做虧心事,何必答睬他?

  “哥。你說句話啊。”莫茹燕拉拉郭燁南的袖子。

  “後生可畏啊。”郭燁南嘆了句,摟過莫茹燕,“走。我們去臥車廂。”

  “為什麼?!”莫茹燕不甘地跳腳。

  “因為我不想你三番兩次打擾我睡眠,大小姐。”

  “但是——”

  “莫茹燕,你想把臉丟到家嗎?”冷冷地甩下這句,郭燁南鬆開她,大步往回走。

  莫茹燕跺跺腳,追了上去。

  梁雪抓抓衣領,鬆口氣低聲說:“幸好,看來很不簡單的人,但沒有發現。”

  許知敏卻不這麼想。那人的目光分明掠過了梁雪,長久地停留在了她的身上。也就是說,他大致猜得到是她出的主意。至於,為何不當面拆穿她的小伎倆,有待考究。

  “那人應是醫學生吧。難道會跟你同一個學校?”梁雪“小生怕怕”地縮了縮脖子。

  “沒那麼巧吧。R市的醫學院不止M大一家。”許知敏翻開《讀者》新一頁。

  “難說啊,你沒聽那人說那幾句醫學的話,口氣拽得很啊。而M大是R市乃至全國知名的醫學院。”

  許知敏的手停住在了半空,書頁從指間軟綿綿地滑落。緣分這種事,還真是件說不定的事情。那能怎麼辦?既來之,則安之。拍向好友的手背:“你還看不看?不看我自己一個人獨享了。”

  “看!”

  許知敏笑了。

  接下來的旅程,那奇怪的兩兄妹未再出現,一路平安。

  火車是在上午八九點進入了R市的西客站。兩人不想和別人爭著下車。梁雪在大腿上打著拍子邊發簡訊,愉快地哼起小曲。許知敏迫不及待地從窗底瞻望,看到了R市的第一片天空。灰濛濛的,雲稀少、片大且顏色沉厚,沒雲的地方光線非常強烈。她眉心輕攏,這樣的天空令人不舒服,卻是有多少人前赴後繼湧入這裡,就為了能在這天底下獲得生存的一口氣。

  待車裡的人全走了。她們背起大書包,拉著沉重的行李箱步出了車廂。

  現在的大學,都有組織專人到火車站迎接新生。梁雪很快發現了商學院的人舉著的小旗,對許知敏說:“你不如跟我先過去那邊,可以問問他們你的學校在哪裡安設接待點。”

  許知敏正要答應。忽然人群中傳來一聲叫喚:“許知敏。”

  梁雪疑問地望望好友。許知敏搖搖頭:會不會聽錯了。不會有人來接她的。而且還是個女人的聲音。

  “許知敏!”

  這次兩人聽得一清二楚,眼睛睜得大大的,見著一名年輕富有朝氣的女子用力撥開人群,不一會兒立定在她們面前。

  “你是——”梁雪遲疑地問。

  女子抹抹額頭的熱汗,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我是她嫂子。”

  許知敏恍然大悟。這是大表哥紀源軒在城市裡娶的妻子。不由驚異地打量起對方。

  於青皖個子很高,最少有一米六八。或許高,顯得人也壯實。稍圓的臉卻是極斯文秀麗,戴著眼鏡,絨絨的短髮,笑起來兩個小酒窩淺淺的。

  許知敏暗暗吃驚,家鄉的人都說紀源軒的老婆是大城市裡土生土長的姑娘,八成端著千金大小姐的架子。而今一看全然不是這回事。於青皖說起話來句句平易近人,熱情地伸出手接過許知敏手中的行李袋:“累了吧?——你旁邊這位是你的同學?”

  梁雪沒想到於青皖會主動問起她,結結巴巴道:“我、我是許知敏的高中同學。”

  於青皖溫和地問:“哪一所大學?”

  “商學院的。接我的人在那邊。”梁雪指指商學院小旗幟。

  “這樣啊。我和知敏的表哥開著車過來的。若你不介意,我們順路把你送到大學吧。畢竟,學校派來接學生的車,一般是要等到人到齊才可能走的。”

  梁雪連聲道謝,又不知如何稱呼於青皖,一會兒“阿姨”一會兒“大姐”地叫。

  於青皖笑著拍拍她的肩頭:“沒事,跟知敏一樣叫我一聲嫂子就行了。”

  三人一起走向火車站外的停車場。路上於青皖捏捏許知敏的手臂:“知敏,你很瘦啊。跟你表哥全然兩樣。不過,不怕,很多學生上了大學,沒有了高考壓力馬上就會發胖。”

  許知敏和梁雪專注地吸收大城市的信息,也很好奇於青皖一身不修邊幅的運動裝。總以為,城市裡有點本事的女人出門在外,都是要一番精心的裝扮。

  於青皖瞧出了兩個姑娘的疑問,笑笑說:“呵呵,像我這種水平,在這個大城市裡只屬於中低層人士。”

  中低層?!許知敏和梁雪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一路聽取嫂嫂的建言,許知敏愈發覺這裡的空氣讓人難受得鼻子發癢。抹了下鼻,抬起頭,望到了一輛銀色的本田小轎車。紀源軒靠在車門邊,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紅塔”,抽出一支煙敲打著煙盒。

  這一幕,使得許知敏的心裡邊像是被什麼狠狠地拽起。哥,這樣看起來,滄桑了許多。以前堅決不抽菸的人,如今身上常備煙糙了。

  紀源軒瞅見了她們,立即收起煙盒。在許知敏鑽入轎車后座時,紀源軒揉揉她的頭髮:“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今晚先到我那兒住,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到你們學院報到。”

  一句“我都替你安排好了”,許知敏眼眶發熱,自旅程開始至今所有的不安煙消雲散,低下頭應了聲:“是。哥。”

  親情,假若按照數學比例來統計,絕對比愛情可靠。想起這,她又記起自己遲遲沒有親口告訴墨深:她考上了他希望她能進去的大學。其實,何需呢?她考上是她自己的意願。

  旁座的梁雪興奮地拉著她的衣角:“你表哥真帥啊。而且你表哥執教的師範大學離我們商學院很近,你以後到你表哥家玩可以順便兜去我那。”

  “嗯。”許知敏應著。沒想到M大與哥的師大,一個位於R市的東區,一個位於R市的西郊,公交不堵車也需近兩個鐘頭的車程。她不是怕寂寞,怕的是另一個——

  “嘟嘟嘟”梁雪收到手機簡訊,一看,蹙眉對許知敏小聲說:“喬翔發來的,說要你的手機號碼。”

  “給他吧。”許知敏答得慡快,像是早有預料到的,“他不是跟你同一家大學嗎?免得他整天以這個問題糾纏你。”

  梁雪哦了聲,熟練地摁鍵回復。“嘟嘟嘟”又來一條簡訊,她煩惱地打開,顯然嚇了一跳,猶豫地將手機放到許知敏手裡:“你自己看吧。”

  許知敏不明所以地低頭,藍色背景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一行淺灰色的字體:梁雪,請把以下這個號碼告訴知敏姐。在我和我哥轉去M大之前,若她在學校有什麼事,可以找這個人幫忙。15821944444,郭燁南。

  最後三個字猶如一道閃電擊中她的手,該不會是莫茹燕的那名郭兄吧。掌心的手機掉落於腿間,她低咒了聲:“見鬼了。”

  梁雪扭頭看看她,再也攏不住嘴吃吃笑了起來。

  第十七章

  梁雪的商學院歷史不長,教學樓和校舍都亮晶晶的。許知敏看著眼紅。因為於青皖提前告知她,M大校史悠久,校園近來重新修建,大部分學生依然住的是舊的宿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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