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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的、路過的觀眾,都情不自禁地連聲叫好。

  他在下面向她招手,喊道:“許知敏,若你要摔倒了,我一定先抱住你!”

  她的臉蛋浮現出了一層微紅,睫毛侷促地眨弄,聽著圍觀的人群里因他這句話,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和激情的口哨聲。

  心底不由“埋怨”了他一聲。望著這一百米長的空地,咽下忐忑,她舉起滑雪杖,緩緩地往下滑。只覺風在兩側疾行,百米、九十、八十、七十……他的五官越來越清晰,他的鼻樑,他的嘴唇,他的睫毛,他深沉的眸子突然一凜:“許知敏!”

  她想反應過來,可太遲了。從她後方躥出一名小孩挨上了她身側,她是初學者,被這麼輕輕一碰,平衡完全打破了。眼看剎不住車,她慌張地張開雙手。他急忙脫掉滑雪板,跑上前,搶先兩手摟住她。兩人繼接雙雙滾落於雪道。

  待停止了滾動,墨深晃晃頭甩掉發上的雪,扯下墨鏡,拍拍趴在他身上的許知敏安撫道:“沒事了。安全了。”

  她沒應聲。他不禁擔心了:“許知敏?”

  回答他的是他後背的衣服被她的手緊緊一揪,他驚奇地眨了下眼:原來,她也有怕的時候啊。於是他低聲地笑了起來。然後,撐起了半身,一手拂開她的長髮,痴迷地看著躺在他懷裡的她——微閉著的眼帘微微哆嗦,微張的唇嬌艷欲滴,讓他無法不心動地俯下。

  她感覺到四周的風驀然全靜止了,挪開眼皮,看到他的臉湊了過來,立刻反射性地閉上眼。然,他溫吐的氣息在接觸到她臉上的一霎,又驟然冷了下來。

  她睜開雙眼,見他已是側過臉,雙眼微眯,注視著前方某個方位。

  “怎麼了?”她爬起,問。

  “有人受傷了。”他站起身,抓住她的手拉起她,接著拍掉兩人衣服上的雪,對她說,“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得去看看。”說完,他一邊脫下滑雪手套,一邊向事發地走去。

  許知敏轉過身,一看,在距自己十米遠的地方,一名身著雪白滑雪服的年輕女子坐在雪地中。女子旁邊立著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緊張地撥打著手機。

  尋思了會兒,許知敏也邁開了步子,朝他們走過去。

  墨深走到這一男一女面前,道:“需要幫忙嗎?我學過一點急救。”

  “太好了。我們正需要醫生幫忙。”男子感激地拉住墨深的手,“她被我撞了一下,手受了傷,我不敢隨意移動她。剛剛也打了滑雪場的求救電話了,他們說派人過來,可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許知敏跟了上來。從那名男子接下來的言談中,得知他姓王,叫王何其,是這起意外事故的肇事者。看起來是位善良的男士,對自己的不小心而導致她人受到傷害感到莫大的歉意,並願意主動承擔起所有責任。

  受傷的女子叫做陳巧燕,一張精緻的瓜子臉,丹鳳眼。許知敏一眼掃下來,這名年輕貌美的女士,鑽石耳釘戴了,寶石項鍊掛了,一隻翡翠玉鐲在袖口露出了一半。不免暗暗稱奇:這女子很有錢,而且如此在滑雪場上炫耀自己穿金戴銀的,當真只是來享受滑雪的樂趣。

  陳巧燕面對王何其的歉然,表現出的是非一般受害者的寬宏大量:“王先生,你就不需要再道歉了。在滑雪場上的人,不經意發生碰撞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王何其猶豫不決地望向了墨深,“她的傷怎樣,重嗎?”

  “雖然表面沒有嚴重的外傷,但是左手的前臂有可能傷到了裡面的骨頭。你找兩根木條,我這裡有繃帶,先幫她固定住。再送到滑雪場的醫務室。”墨深檢視後,答道,“按照陳小姐的主訴,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其它的問題。”

  王何其急急忙忙在附近揀了幾條枯樹枝,墨深擇了其中兩條。許知敏蹲下身,幫著托扶起陳巧燕的前臂,方便墨深卷繃帶。她一邊好奇地用眼角的餘光留意著,在墨深固定傷口期間,陳巧燕又表現出了非一般受害者的堅強。在咬著牙忍受疼痛的同時,陳巧燕依然聲聲不忘安慰王何其。

  這,真是一對非常“有趣”的男女啊。許知敏尾隨他們回酒店的途中,默默地想。

  陳巧燕進了酒店的醫務室。這裡沒有X光機,風雪漸大,回城市的路不好走,傷者也未表露出急症徵兆……諸多因素綜合起來。與醫務室醫生商量之後,在無法確診傷者前臂骨頭是否有裂痕的情況下,醫生給陳巧燕換了夾板和乾淨的繃帶。傷者待明日再前往城市裡的醫院就診。

  墨深和許知敏坐在酒店大廳邊角的沙發上,等著酒店提供免費三餐的自助餐廳開門。

  王何其回房換下滑雪服,一身皮爾卡丹的西裝現身,完全是一位風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下樓後,看到墨深他們,徑直走上前答謝:“謝謝你了,小兄弟。”

  “不。能幫得上王先生和陳小姐我深感榮幸。”墨深禮貌地奉承。

  王何其接過服務生托盤上的酒杯,走到對面的單人沙發落座,翹起悠閒的二郎腿:“你是醫學院學生?”

  “是的。港大醫學院三年級生。”

  許知敏剎一驚,他的成績居然好到如此地步,回到香港後直接插入了大一新生行列。

  王何其嘖嘖稱讚:“現在的小孩子越來越了不起啊。想起我姑媽的女兒,才六歲,已經是鋼琴三級,劍橋英語一級。還有,你這個墨姓很少見啊。若是香港,好像有家藥業——”

  “那是我大伯的公司。”墨深答。

  “哦?那你學完課業是要繼承你大伯的事業?”

  墨深搖搖頭:“做臨床醫生。”

  “不錯。”王何其深有感觸地附和,“人一輩子賺多少錢,還不是都為了自己這條命嗎?所以,世上可以沒有商人,可是絕對不能沒有醫生。小兄弟,你選對了路子,我支持你。”

  “謝謝。”墨深眯笑道。

  許知敏在一旁靜靜地聆聽,心裡邊想的全是:他選擇了醫這一行,那自己呢?自然,很快她否決掉這可笑的余念。他要走的路子又與自己有何干係!由此微微一笑時,覺察到了對坐王何其正在看著自己。他的視線從她的腳往上走,稍微停頓在腰、胸,再到她的臉,又往回遊走於她兩條長腿的優美曲線。

  這種感覺讓人非常地不舒服。許知敏暗咬下唇:大概這些久經商場的男子已經習慣這樣看女人了。

  墨深的手忽然繞到她背後,輕輕攬住她的肩頭。

  王何其挑眉:“你女朋友很年輕啊。”

  “不是女朋友。”

  王何其乾笑兩聲,收去了視線。

  肩上他的手縮緊,許知敏心念一動,看向他的側臉,順著他的目光見到了走來的陳巧燕。

  負有責任的王何其立即讓座,攙扶陳巧燕坐下:“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先拿些飯前點心吧。”

  “王先生不用麻煩了。我不餓。”

  “那最少喝點什麼吧。”說完,王何其迅速朝酒店吧檯走去。

  留下三人。墨深默不作聲地喝著玻璃杯內的白開水。許知敏向來就不喜好隨意與陌生人搭話。陳巧燕儼然受不了這苦悶的沉默,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瞅了瞅陳巧燕的背影,墨深對許知敏低語:“你跟著她去洗手間。”

  許知敏抬了下眼皮,似有所悟,應了聲,小心地跟上陳巧燕,保持六七步遠的距離。前陳巧燕繞開了公共衛生間,穿過一條小道,閃入了員工衛生間。許知敏在門外等了會兒,深吸口氣,輕緩地推開一條細小的門fèng。

  望進去,看著陳巧燕站在洗手盆前面,右手從梳妝袋裡掏出一支口紅,邊哼著輕快的舞曲邊描繪著唇線。放水洗手時,水花不小心濺到了繃帶。陳巧燕暗罵一聲,左右瞧了瞧:沒人。取出條帕巾擦拭水漬,旋轉左手前臂檢查是否殘留污跡。她左手動作時與正常人無異,也沒有半點痛苦的呻吟,與之前傷處被碰一碰就低聲喊痛的情況截然相反。

  許知敏握住門把的手一緊: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受傷,都是裝的。為什麼?墨深懷疑這點,才叫了她跟過來查看究竟。

  “誰?”裡面的陳巧燕警覺地喊。

  現在撤離為時過晚,許知敏乾脆大方地推開了門,笑道:“我找衛生間呢。沒想到陳小姐也在這裡。”

  陳巧燕的表情滯了下,高傲地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許知敏身上不值錢的行裝,得出了“不足為懼”的結論。手指挑起了梳妝袋帶子,她有意緩步擦過許知敏的身側,出了衛生間。

  許知敏不以為意地笑笑,洗了把手,踱回酒店大廳。

  王何其也回來了,與墨深和陳巧燕笑談娛樂八卦。

  許知敏安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墨深掃了她一眼:看來他猜的與事實正好相符。心底有了主意,他放下了水杯,對著陳巧燕微皺眉:“我看你的繃帶——是不是被水打濕了?”

  “那得趕緊換繃帶。”責任心重的王何其擔憂地望望大廳的鐘,“這個時間要開飯了,不知醫務室還有沒有醫生在。”

  “我陪陳小姐去吧。若醫生不在,我想我也可以幫她換換。”墨深主動說。

  收到墨深這意味深長的笑,陳巧燕臉色剎變,卻不得不應道:“那麻煩你了。”

  墨深扶著陳巧燕離開,王何其頻頻望腕上的金表,看似真的是一副很焦心的樣子。

  怎麼想,這人似乎過於擔心了,有違商人冷靜過人的本質。還是其中另有緣故?許知敏暗想。

  用過晚膳,許知敏和墨深乘電梯回六樓的客房。路上沒人的時候,許知敏忍不住開口問:“他們兩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墨深回頭,笑:“你察覺到了。陳巧燕是產業大亨的千金,這家酒店也歸屬於她父親的旗下。王何其呢,是產業界的新秀,在社交界也算是一名貴公子了。”

  許知敏恍然大悟。這陳巧燕是來滑雪場釣未來老公呢。王何其呢,怕也是知道陳巧燕是何許人家的大小姐,怪不得慌張成這個樣子。

  “那你呢?”她仰起臉問他。

  “我,雙方都賣個人情。”墨深插入房門卡,嘀的一聲門開,他走進去。

  她在原地想著:這人選擇了醫生這神聖的職業,卻配合陳巧燕撒謊演出這台戲……

  “進來啊。”他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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