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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知敏淡定地答覆:“可以。”

  梁雪對許知敏答應喬翔一事頻頻發牢騷。可是在慢慢接觸了喬翔後,也不得承認:這小子其實本性一點也不壞,而且非常重視情誼,這個想法與自己一拍即合。

  兩年多的時間,就在這重新組合起來的三人組裡,歡聲笑語中默默地流逝。

  偶爾,許知敏仰望那鳳凰樹的枝杈在天宇中交織蔓延,把持不住的思緒又飛向了那一天她初進墨家。記得他對她說,她十八歲的生日那天,他要先約定她。

  “那麼,他們一直都沒給你寫信?”梁雪很是吃驚。

  許知敏一看就明了:墨家兄弟有和梁雪保持日常的通信。

  “這個,或許他們太忙了吧——哈哈。”梁雪乾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你十八歲生日快到了。我們那天一起出去玩吧。我給你好好慶祝慶祝。”

  許知敏淺笑:“好。”雖知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可現實中並不是能事事盡如人意。

  梁雪回到家,心中尚很慌亂:奇了,墨深和墨涵竟是離去後都一直沒聯繫許知敏。要不是今日自己放下了隔閡,主動問起,還真不知呢。怪的也是許知敏,竟然沒抱過不平。

  “姐,電話,香港來的。”妹妹梁欣喊道。

  梁雪忙跑出去接電話,話筒放到耳邊,傳出墨深兩年來愈顯得沉厚的嗓音。

  “梁雪嗎?”

  “是的。”她習慣地侃笑道,“墨家大公子不是忙著打工嗎,今兒怎麼有空來電啊?”

  墨深清咳了兩聲,放低了音量:“梁雪,我們是朋友吧。”

  “當然。”

  “幫我一個忙。”

  “我是在聽笑話嗎?墨家大公子竟然需要我這個貧寒人家的女孩子幫忙。”

  “是的。這個忙只有你能幫上。是關於許知敏的。”

  梁雪頓時默然。他們沒與許知敏聯繫,可他們心底始終掛念的還是一個許知敏。

  “梁雪,我和你是朋友,你和許知敏是朋友。”

  儼然他也一早就看出了她對他那份超越了友情的感情,因而才時而有意疏遠她。梁雪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朗笑道:“我幫你。”

  通完電話,墨深再次周慎地核對兩張鄰座的機票上的日期:11月23日,是他與她約好的日子。

  醫學院的課業繁重而緊張,然只要有一點暇余的空兒,他就會像此刻一樣想念著她的一笑一顰,她烏黑亮澤的青絲在他的指間滑過,似乎空氣中也飄來了她淡淡的薄荷味兒。在與她分離的這兩年多里,心裡的這股慾念愈燒越烈。

  墨涵推開房門,走進來小心鎖上門,道:“哥,幫我把這個交給知敏姐。”

  “嗯。“墨深接過玻璃小藥罐,擰開蓋子,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清香的檸檬味。

  “每天睡前抹一點在傷疤上,也可以代替香水使用。”

  墨深封好蓋子,將它裝進一個小紙盒,妥善地放進半年多前就已整理好的拉杆行李箱底。這不是普通的傷藥,是弟弟拜託三伯父在美國苦苦尋找了兩年才找到的。

  “哥,還有——你是要帶知敏姐去那個地方吧?”

  “是。”墨深明白地笑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才不至於讓她的腳傷上加傷。”

  墨涵抿抿唇,終又道:“哥,你打工的錢夠用嗎?若不夠的話,我這裡還有暑假的家教費——”

  “好了。”墨深將他推出房門,“你那筆家教費不是都給了三伯父嗎?為了私下買這瓶藥,別忘了,你還要分期付款。”

  “哥。”墨涵探出個頭,伸出小手指,“帶知敏姐好好玩!”

  墨深用力勾住弟弟的指頭,又疼愛地揉了揉弟弟的頭髮。此刻的心像是在飛,終於、終於要去見她了。

  許知敏十八歲生日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一早七點,一如往年,會接到大表哥紀源軒替她慶生的電話。

  “哥,我一定好好念書。因而——”

  “你念好書。我和你表嫂一起在這邊迎接你。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知敏。”

  “謝謝,哥。”

  許知敏蓋上話機,輕手輕腳走過父母的房間。門被風颳開了一條fèng,她可以見到她一歲多的弟弟躺在小鐵床上,嘴裡咬著一隻手指咿呀咿呀地夢語。她不由地笑笑搖了搖頭。

  回到自己的臥室,提起桌上的紅色旅行袋。昨天與梁雪約好,這兩天出外遊玩,晚上在朋友家裡過夜。已稟告了聲父母。

  坐上公交車,梁雪說的旅程第一站是參觀這座城市新建的機場。她們將在機場大廳碰頭。

  約定的時間是九點。許知敏獨自走進寬敞明亮的機場大廳,右手放下行李袋。屋外的風很大,裡面相對較為暖和。她稍稍解開圍巾,摩挲著掌心嘴呼出暖氣。

  驀然是,心底浮現出一種與兩年多前的那一夜一模一樣的感覺:【他正在看著自己】。她的呼吸窒住,心跳加快了幾拍。回首的霎那,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就如第一天,欲將她滲入他的骨子裡去。於是,飛機的轟鳴聲,行人拖動箱子的輪胎聲,檢票員的問候聲……好像一下子全靜了下來。

  第十四章

  兩年多沒見,他比她想像中還要高,肩膀更寬了,未變的是他看著她的目光。

  她貝齒輕咬:“梁雪?”

  “她不會來了。”

  他看著她水亮的大眼睛,驀地一笑,左手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扁長的小錄音器。舉到口邊,咔嗒摁下錄音鍵:“我墨深,絕不會強迫許知敏做任何違背她意願的事情。”

  她驚詫的視線往下,停頓在他手上的小錄音器。

  他拉過她的手:“走吧。你答應過我的。”

  心撲通撲通地跳,這是她平生的第一次“出軌”行動。人到了十八歲了,會想著該有一件值得將來回憶的事。只是兩人出遊,且他在她面前立下了保她安全的誓言。經過了這一番“深思熟慮”,她問:“去哪?”

  “看雪。”

  隨著這二字,青絲徐徐飄飛,她望著他的目光逐漸地淡了下來:他留心到了,她的課本的書皮一律是雪景圖。

  因著,雪,在這濁世中,是她唯一純淨的夢。

  飛機在雲海中穿梭,朵朵白絮漂浮於天宇間,陽光似是伸手可及。她支起一隻手,只望著雲下的世界。想像著天宮中的仙女,是否也是如此渴望凡世——囂繁、餛飩、致命的吸引。

  旁邊他的手伸過來,替她扣好安全帶,握住了她一隻手背。飛機緩緩下降,落在了哈爾濱太平國際機場。再轉乘巴士,來到了雪之女王的轄地。

  墨深在滑雪場的酒店櫃檯辦理登記手續。許知敏站在兩人的行李箱旁,兩隻大眼睛遙望著大廳落地窗外那一望無垠的白色,恍惚,是在做夢嗎?

  此刻的她,就像孩童第一次自己推開了家中的門,惴惴不安的,卻充滿了勇氣。踱出了酒店大廳,輕輕地踏在鬆軟的雪層上,虔誠地伸出了雙手。

  看那雪花在天空飛舞,飄然而下。落在手心,清清涼涼,不冷。飛雪在耳畔翩然而過,她在絲絲的風聲中辨聽著,尋找著雪的蹤跡,卻唯有肌膚舒服的冰涼感,一如家鄉的海風在撫弄。逐漸地沉淪於與大海一樣溫柔的世界,她愜意地闔上雙眼。

  墨深辦完手續,尋望她的身影,結果,就這麼看到她獨自立在漫天飛揚的雪地中。寧靜得讓他感到窒息的疼。

  把行李交託給酒店的服務生,他推門走到屋外,繞過她身側,立定在她前面。舉起右手,撫著她冰涼的臉龐,一點點地剔除上面的雪跡。

  她張開眼,睜得大大地看著他。

  他嘴角微揚,右手接著擰起她臉頰的皮膚。

  柳眉微蹙,她輕打開他的右手。

  他卻是滿意地口一咧,一陣陣慡朗的笑聲,颳起了雪之國的另一道風。

  注意到了旁人的注目,喜歡安靜的她不禁些微惱了,抬起步子走回酒店。

  他對此並不介意,反而很高興,每次能見到她卸下面具後的另一個許知敏,心頭洋溢的是無以言喻的成就感。

  在酒店房間小憩後,墨深抱了滑雪器具回來,看到坐在椅子等候的許知敏換上了他帶給她的紅色滑雪服。他微微笑了,紅色真的很適合她,將她些微蒼白的膚色襯得嬌柔,將她內斂的氣質襯得高貴而富有朝氣。

  她看見他,正欲起身。

  他搖搖頭,把東西放落一邊,道:“先把鞋脫下。”

  她略微遲疑,還是按照他的吩咐解開了鞋帶。

  他拉開手裡一卷彈力繃帶,剛褪下她左腳的白襪,就看見了那一條長長的醜陋的疤痕。想起了弟弟墨涵,他面色肅然,認真地、仔細地做好這些準備工作,以防她的腳再次受傷。

  她低頭看著他,濃密的黑髮上點綴有零星的雪粒,不禁探手幫他拂去。手指撥了撥他額發,發現他一點也沒察覺到她的動作。他墨黑的一雙眼睛默默注視著手上的工作,這種專注的神情深深地將她吸引住了。

  幫她把鞋帶重新系好,抬頭,見著她的手挨著他頭髮一動不動,他捉弄的念頭又起:“許知敏,你在我頭髮上看到什麼了?”

  她急忙縮回手,為自己剛剛的失神而感到——窘。心,仿佛自來到這純淨的雪世界,漸漸迷失了方向。

  他親自教她滑雪,言傳身教,儼然是個暢遊雪場的老手了。

  “你好像經常滑雪。”她喃道。

  “我媽喜歡,常帶著我和墨涵兜游國內外各個著名的滑雪場。”他答,做了個“八字”停止的示範動作,“你來試試。記住,滑雪就像騎自行車一樣,注意平衡感,不要忤逆你自己身體的感覺就行了。”

  她牢牢記住了他說的話,跌了十幾次後,也能慢慢滑上一小段了。

  有個聰明又好學的好學生,做老師的會特別的興奮。他心痒痒地對她說:“我在前面等你,你試試滑上一百米。”

  一百米?!她眨巴了下眼。他對她豎起大拇指“沒問題的”,戴上墨色防護眼鏡望向了前方。緊接,他從她身邊輕快地滑出,速度越來越快,像只敏捷的小鹿在雪地上自由奔馳。最後,他黑色的滑雪服在高空中躍起,繼而消逝成一個閃亮的光點。

  心猛然漏跳了一拍,她來不及擔憂地呼喊他的名字。他卻又神奇般地重現在她的視野里,停步在了她前百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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