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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楚留香輕聲問道:“後來呢?”

  塔羅接口道:“後來,去誅殺巨蟒的勇士都死了。人就是人,哪裡斗得過這樣的怪物?打了三年,部落里只剩下婦女孩子和很少的男人,他們選擇用女人去祭祀天神乞求幫助,一連殺了七個女人,天神仍無動於衷,眼看第八個女人就要被砍下腦袋,終於從湖裡走來了一位神女。”

  她是長生天女,主掌生命的延續和繁衍,自然不忍這樣的慘狀,更不忍見他們繼續自相殘殺,放棄了高高在上的規定走向人間,與一名男人結合,生下了得到眾神祝福的孩子,那就是末狄。

  末狄出生七天就長為成年人的樣子,具有無比強大的力量,他拿起弓箭射瞎巨蟒的四隻眼睛,然後用刀砍下它兩個腦袋。巨蟒不敵,用尾巴圈起了一片土地,用倖存其中的所有生靈作為籌碼與末狄談判,最終是長生天女出面調和。

  她收起了末狄的弓箭,用自己廣闊的胸襟和仁慈的愛打動巨蟒,消除它殘留的怨氣,然後表示能給它重生為人的機會。

  巨蟒受天女指點,肉身埋葬在這片土地下,靈魂進入她的腹中,成了長生天女的第二個孩子。這一胎懷了七年,天女耗盡了自己的神力,生下了一個天生通靈的女嬰,取名烏蘭。

  “當地殘留的人聚集到一起生活,部族因為這件事定名為‘末狄’,而天女生下烏蘭後便化為清風回歸天地,烏蘭如同普通孩子一樣成長,但是她從小就有非同尋常的洞察力,甚至能準確預言天災人禍的爆發。”見楚留香和陸小鳳聽得入神,塔羅卻嗤笑一聲,“末狄天生神力,帶領在草原上四處征戰,而烏蘭用自己的天賦幫助族人度過一次又一次的危險難關,讓她的哥哥所向披靡,最終成為末狄部族的大巫……等到他們都回到天神懷抱,族老就立下規矩——此後每一代的男王女巫都繼承末狄、烏蘭這兩個名字,王主戰,巫善卜,以求長久的輝煌。”

  陸小鳳挑了挑眉:“聽起來,像是一個很圓滿的故事。”

  他的語氣有些戲謔,塔羅的笑容也帶著諷刺。

  這個男人似乎對末狄的事情十分了解,也帶有難以掩飾的不甘和憤怒,

  楚留香忽然開口:“可這個故事真正的結局,應該是末狄族滅亡了,他們終究沒有千秋不敗。”

  一時間通道內靜默無聲,陸小鳳轉過頭重新帶著大家往前走。

  壁畫接下來的內容果然與塔羅所說一般無二,出人意料的是通道盡頭沒有路,而是一面被氈布遮住的牆。

  細微的風從縫隙里吹來,他們斷定這牆沒有封死,於是有人抬手將氈布扯了下來,卻在下一刻愣在原地。

  這牆上也藏著一幅壁畫。

  日月同天的奇景下站著一位身姿高挑的胡裙女子,她長發微卷,帶著異域風情的臉龐精緻美麗,雙手捧著一面寶鏡,神情栩栩如生,似乎正含笑看著這些不速之客。

  這該是很美的一幅畫,可是看到它的眾人卻不約而同地退了一步——畫上女人的眉眼和嘴唇是十分鮮艷的紅色,她那雙手和捧著的鏡子也被塗上一團濃稠的紅,乍一看仿佛她面上淌血,血淋淋的手裡還捧了一顆心!

  “這!”

  “血腥味!真的是血!”

  “詛咒!一定是詛咒!烏蘭的詛咒!”

  壁畫自然是不會自己流血的,陸小鳳站得近,仔細一聞就會發現這腥味大得出奇,分明是蛇血。

  楚留香卻注意到亮點,一是壁畫上女子手捧的寶鏡,二是適才有人脫口而出的“烏蘭詛咒”。

  鏡子的樣式與他來前所見相同,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們回去的線索就在這古墓中。至於詛咒……楚留香沉吟片刻,想起剛才講述傳說時這些人異樣的神色以及塔羅的冷笑,心下微沉。

  他雖然走了這一遭,卻並不把世間萬事都往怪力亂神上面想,比起所謂的咒語,楚留香更相信這背後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陸小鳳的目光卻還落在壁畫上。

  他站得太近,又看得太仔細,鼻腔里滿是從畫上傳來的血腥味,眼前也漸漸沒了其他事物,只剩下這絕美極怖的女子。

  恍惚間,陸小鳳似乎看到那張血紅的唇動了動,畫中人仿佛活了過來,正對他巧笑嫣然,欲語還休。

  神使鬼差地,陸小鳳伸出手去,當掌心傳來冰涼的觸感後,他猛地一激靈,可是手下牆壁突然翻轉,把他整個人掀入了黑暗中……

  第6章 陸?黃沙迷故夢,舊人不相識

  陸小鳳覺得自己要麼是死了,要麼就是在做夢。

  他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身處荒漠中,周圍有披甲執兵的胡人士兵,還有許多毛氈帳篷,篝火通明映紅了半面夜空,酒香四溢熏醉了一片戈壁。

  人來人往,卻都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而過,甚至穿過他的身體,置若空氣。

  陸小鳳只能像遊魂一樣跟著他們走,沿途看到許多被圈禁的人。這些人像牲畜般被關在木柵欄里,旁邊看守的士卒時不時拿他們取樂發笑,倘若要把誰抓出來侮辱,就用繩圈往那人脖子上一套,用力拖拽著行走。

  此地應該剛結束了一場戰役,這些人都是被勝者拿下的俘虜。

  戰爭的意義從來不止於成王敗寇,更多的是百姓生死。

  士兵們的態度殘忍冷酷,他們將俘虜分成男、女、老、少四類,男人和老人通通殺掉,小孩子被關進牲口圈裡,女人則被驅趕出來排成隊列供他們挑選,長得漂亮性子軟弱的便提溜出來押去大帳,剩下的要麼被哭喊著拖進小帳篷,要麼被就地殺死。

  陸小鳳生性風流,可他既愛慕女人也尊重女人,從不勉強任何女子做令她厭恨的事情,因此他雖有滿天下的紅顏知己,卻沒幾個恨他入骨的女人。

  當看到一個士兵撕開女子胡裙的時候,陸小鳳下意識地出手,可他引以為傲的兩根指頭卻從對方腦袋上穿了過去,那人毫無察覺,隨著裂帛聲響,哭喊的女子被重重摔在了乾草垛上。

  陸小鳳臉色大變,他現在的狀態就像孤魂野鬼,根本不能插手阻止任何事情,眼看那士兵就要俯身下去,一條繩索如靈蛇般從後方兜轉而來,在他脖子上繞了三匝,用力將人勒得倒退兩步。

  “誰——大、大巫!”

  被打斷了好事,士兵破口大罵,周圍的同夥也三三兩兩地湊過來,可是這些吹鬍子瞪眼的男人卻在看清來者是誰後紛紛偃旗息鼓。

  陸小鳳抬頭看了過去。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女人,寬大的兜帽下壓遮住了她大半張臉,眉眼都藏在了陰影中,只露出高挺的鼻和色澤微深的唇。

  女人的左手捧著一面鏡子,右手緊握著繩索一端,她看著眼前的狼藉慘狀,忽然開了口。

  和常年在邊界行走、練得一口好漢話的塔羅等人不同,她說的是胡語,可陸小鳳詭異地聽懂了,仿佛她所說的每個字直接烙印在自己腦中,無所謂胡漢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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