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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便有哭聲傳來,壓抑不住的傷心。

  劉恕轉身,看著跪倒在榻旁的常淑妃。

  此時她正捂著嘴,拼命想掩住自己的哭聲,卻依然有陣陣嗚咽,自捂在唇上的指縫間破碎的溢出。

  英宗皇帝卻似乎充耳不聞,只抬眼盯著劉恕。

  劉恕自然懂得皇帝心思,連連點頭,泣聲道:“皇上放心。老奴省得……老奴,會將這兩件東西放入皇上的陵寢,讓它們一直陪伴皇上。”

  英宗皇帝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一直握著那股髮辮的手,微微一松……

  緩緩地闔上了眼睛。

  “皇上,皇上啊!”

  劉恕一聲淒呼。

  闔宮頓時哭聲震天。

  大魏宮中,一片哀慟素縞。

  伲子有話說 番外二 得而有憾羨鴻鵠

  一片慟哭聲中,太子元宏攙著生母常淑妃,緩緩站起。

  冷冷看著一旁的俯在英宗皇帝榻前哭成淚人的劉恕與牧流光,直聲吩咐道:“來人!”

  頓時,兩隊侍衛疾速奔入殿中,羅列兩旁。

  元宏直聲道:“先皇有令,劉恕、牧流光二人忠心侍主,特准其為先帝陪葬,長伴先帝左右!”

  劉恕與牧流光一聽太子的話,心裡俱是一驚:“太子,你……”

  “還不動手!”元宏冷冷一喝。

  兩旁侍衛得了新帝發令,哪敢不從,立刻上前,押下的劉恕與牧流光,一路拖拽著就要往殿外走。

  劉恕與牧流光大呼:“太子,先皇剛走,你如此不孝,必遭天譴!”

  孝?元宏聽罷,微微蹩眉。

  他的孝順,只給生他養他,多年來為他殫精竭慮的母妃。

  至於床上躺著的男人……

  何曾盡過半分父親的義務,何曾給過他半分疼愛?

  他冷落了母妃一生,卻用盡全力,去追求商嬌那個妖婦!

  甚至,為了搶回她的屍身,不惜發動戰爭,讓兩國軍民陷入戰火之中。

  如今,終究還是為她喪了命。

  那個商嬌,就是一個禍國的妖孽。

  可他的父皇啊,居然還看不透,想不透……

  乞不到她的遺骸歸國,竟連兩樣她的死物也不願放手!

  他如果讓他如願,又如何對得起母妃?

  待到劉恕與牧流光都被押下了清心殿,元宏這才自大行皇帝手中,取下了那一束髮與那隻金簪,將兩物放入錦盒之內,奉到常淑妃眼前。

  “母妃……”他艱澀地開口,想勸慰,卻又不知該如何勸慰。

  常淑妃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抬起眼來看了看那隻錦盒,手無力地揮了一揮。

  “拿出去……燒了吧。”她輕聲道。

  一雙淚眼,看著床榻上已然長逝的男子,泣聲道:“你也先下去吧……讓我和你父皇,好好待上一會兒,說上一會兒話。”

  元宏看著母妃難過流淚的樣子,心中又痛又酸,卻只能長嘆一聲,抱著錦盒,恭身退出了殿外。

  待到大殿中已空無一人,常淑妃才緩緩踱到榻前,坐在榻邊,凝著淚眼,看著眼前的男子。

  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逐漸冰冷的臉。

  似乎,想將他的容顏,鐫刻在自己心裡。

  “皇上,如今,終於沒有人,可以打擾我們了。你我二人,也終於可以好好的說會兒話了。”她輕聲道。

  淚水,溢出眼眶,一滴一滴,砸落在他的手上。

  “皇上,您可還記得,您與常喜的初次相見?那時,常喜還只是小姐身邊的一個粗使丫頭而已。可您,卻是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睿王。常喜以為,您這樣貴重的身份,對我這樣的丫頭,必然不會理會。

  可是您卻不僅接見了我,還道我貌美,送我金釵,還替我親自簪進發間,對笑著我說,‘果然金簪配美人,相得益彰。看,簪上這枝金簪,姑娘果然更美了’……

  皇上啊,你可知,就因為你那光風霽月,如天神降世般的一笑,讓常喜的心裡,從此後便容不下任何人了。

  所以,常喜知道您愛慕小姐,便盡力的成全。為的,就是希望小姐有朝一日能入了王府,常喜也可以以陪嫁丫頭的身份隨侍入府,陪在她左右,可以時時見到您……

  可後來,小姐發現了我的心思。她以為,我只是貪慕您的榮華富貴,她想要阻止我,想將我嫁給他人……可是她又哪裡知道,我不是貪慕您的榮華富貴,而是真心的,只因為喜歡您,而想嫁給你,哪怕只是為奴為婢,只要能時常見到您,常喜都甘之如飴。

  所以,為了怕小姐當真將我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常喜做錯了事。當年,您初次要我的那一晚,其實小姐並不知情,也並非她派我來,與您說那些斷情絕交的話的。那些,都是我向您說的謊。

  常喜並非有意欺瞞您,也並非有意要害小姐與您決裂,而是……常喜愛慕您,常喜不想嫁給除您以外的任何人……

  也是老天垂憐,僅僅那麼一晚,我就懷了宏兒。為了我對您的心意,為了宏兒,我對小姐以死相逼,甚至不惜與她決裂……才終於請動她,勸您接納了我,讓我有了名份,可以名正言順的待在您的身邊……

  可是,我入王府以後,這十數年來,無論是我,還是宏兒,卻依舊得不到您的一絲眷顧與憐惜。您甚至,連一句話也不曾與我好好說過一句。你的心裡,依然只有小姐,只有她一人……

  那麼我,又算什麼呢?當年一心一意的執意追隨,一心一意的痴心愛慕,這十數年來獨守空幃,獨撫幼子,擔驚受怕……我為您做的這一切,又算什麼呢?到頭來換來的,不過是城牆之上,那枝冰冷的,對著我與宏兒的箭罷了。

  所以,我恨小姐,恨她辜負您愛她的一番苦心;但我也恨您,恨您辜負了我一世的青春韻華,到頭來,除了這座冰冷的宮牆,以及一個淑妃、太后的封號……我其實一無所有。我所想要的,與我得到的……相差太多太多……

  皇上,您知道嗎,我時常在想,若那一日……若那一日你我初見,我沒有插上小姐送我的那枝,您送她的銀簪去王府求見,這一切,是否就會是另一番結局?

  您不會召見我,我也不會遇上您;您不會對我笑,我亦不會為您動心……我依然只是小姐身邊,忠心耿耿的一個小丫頭,每日隨在小姐身後,過著快樂充容的小日子……

  可這一切,卻都回不去了,永遠也回不去了。我的一生,我的一生……就這樣,永遠回不去了……”

  是的,我們的初心,我們想要的快樂……

  都永遠的,回不去了。

  那一夜的清心殿中,長燈不熄。

  只到到常淑妃伴著已逝的先帝,慟慟哀泣了一夜。

  《大魏史。英宗本紀》載,宗正五年元月,帝南征劉宋,連克數城,直逼劉宋國都建康。然帝忽染重疾,南征失敗。宗正五年五月十六,帝崩於魏宮清心殿中,終年四十三歲。皇子元宏即皇帝位,史稱魏殤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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