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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他正斟酌嘛。

  一個佝僂的身軀晃蕩過來:“這位,你倒是往下念啊?抗命者究竟會如何啊?”酒鬼李,在這條街的老香來酒肆待了剛半月,算新來的。

  鬼差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道:“抗命者,可將抗命理由呈上,嗯那位……會酌情處理。”那位的名字,鬼差試圖含糊一語帶過。

  “誰?麻煩你說大聲點。”酒鬼李,不懂,所以實誠。

  “唉。”鬼差嘆氣。

  這些個沒去過幽冥地府的孤魂野鬼,只知道冥王大人的可怕,不知道比冥王大人更可怕的,是那位祖宗啊!

  鬼差同情地望著酒鬼李,又舉目環顧了一圈,朗聲傳令:“十殿冥王薛拾,命此地的孤魂野鬼即時去地府報導,抗命者由孽鏡仙靈親自過問,酌情處理。”

  “孽鏡……仙靈?是神仙?”

  對於酒鬼李這個問題,門房鬼差是一個字都不敢笑。

  “可聽過,孽鏡台前無好人?”

  “孽鏡台前無好人?”酒鬼李是認真尋思的,“聽過,俺還沒死那會就聽過。”聽茶樓外那說書的瞎子說的。

  聽過就好。鬼差微微一笑:“就是那位。”

  第 50 章

  原以為,冥王口諭一下,孤魂野鬼必會紛紛涌至薛府報導,乖乖去地府登記。皺著眉頭,薛拾不得不承認,他天真了。所以,眼下,他只得接受某人無情的嘲笑。

  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來登記的呢?有,一個老頭,才當了半拉月的亡魂,就是酒鬼李。不過老頭不是來登記的,是來參觀的,人家沒見過冥王,好奇。

  薛拾令他立刻前往地府,酒鬼李想都不想,堅決拒絕。問其理由,酒鬼李答,俺沒見過冥王,想瞅瞅,至於地府,俺不去,死都不去。

  聶菁菁張大了嘴,打了個哈欠,說道:“你已經死了。”

  酒鬼李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死丫頭,口無遮攔,閉嘴。”

  “哈,”聶菁菁笑了,“我說的是實話,不然,你怎麼進得來這裡?”她以為老頭剛做鬼不久,剛準備跟他談談做鬼的規矩。

  薛拾打斷了她,問酒鬼李:“你的勾魂帖呢?”

  這一問,聶菁菁也醒悟過來,對啊,秦廣王的勾魂帖呢?鬼差都是憑帖拘魂的,從不搞錯。就連望岳仙君都要拿著勾魂帖,來求秦廣王寬限一日呢。沒理由,這老頭的亡魂還在這世間遊蕩?

  “那是啥?”酒鬼李兩手塞在袖口裡,這是他的習慣,即使在聶菁菁看來,有些滑稽。

  “勾魂帖,是一張紙,巴掌大小,黑底白字,蓋著冥王金印。”

  薛拾這解釋,馬馬虎虎。酒鬼李應是聽懂了,訕訕一笑:“哦,好像是有那麼一張,俺斷氣前吧,突然俺很想喝豆漿。都是那豆漿害的,你說俺喝了大半輩子酒,好端端地喝啥豆漿?這不喲,喝個豆漿把小命喝沒了。”

  “你是喝豆漿噎死的?”聶菁菁問得一臉認真。

  酒鬼李晃了晃腦袋:“俺年輕時也是命苦,啥活沒幹過,啥苦啥累幹啥,唯一慶幸的就是俺爹娘沒把俺給賣咯,當俺是寶咧。丫頭,你知道俺家最苦的時候吃的是啥嗎?”

  誰讓他扯這些一去不復返的歲月?薛拾沒時間聽他東拉西扯:“你……”

  “不知道,吃啥?”聶菁菁沒看見薛拾的表情,她真是在聽酒鬼李訴說過去。

  不過,酒鬼李怎麼會忽視冥王的一舉一動呢?其實,他這番胡亂扯乎,不就為了轉移話題嘛。但看,冥王瞪著他。酒鬼李趕緊煞有其事地說道:“薛公子,你要問啥?”

  聶菁菁也望向薛拾。

  “我,稍待,”薛拾暗暗告訴自己,他要看看這老頭搞什麼鬼,“你繼續。”他真的不是因為她的眼神,想起了她曾說起過,人世間有說書的,為何幽冥沒有。

  “哦,好,方才俺說到哪兒了?”巧了,酒鬼李也愛聽說書,這回真是趕上能親自來一回了。

  “說到吃啥。”聶菁菁提醒道。

  薛拾單手擱上書案,輕輕地扶住了額頭。

  “對咧對咧,”如果給酒鬼李一把摺扇,此時他一定會啪地一揮,然後侃侃而談,“話說俺家那時窮啊,兩頭牛五頭豬一匹良駒數十隻羊,一間柴房三棟瓦房,窮得叮噹響。俗話說,屋不漏還偏連夜雨,百畝好地莊稼瘋長,收成太多吃不掉咋辦?只有賣給十里八鄉咯。那時窮哪,餓了,就著白粥過鹹肉,冷了,裹著棉襖對火爐,睡不著啊,看看滿天星斗吟個詩作個對,抒發一下滿懷惆悵,明天日頭還是從東邊升起。”

  聶菁菁的嘴巴已經張成了哦字型,薛拾的隱忍在爆發邊緣。

  酒鬼李依然興致不減,乾脆飄上椅子,抓起桌上的茶盞—手指穿過猶如青玉的茶盞,落空。酒鬼李楞了楞,忽地放聲大笑:“俺那時候就在想哪,俺不能讓俺的孩子也像俺一樣!像俺一樣……躲在角落裡,看著別人的家,想像,那是俺的家……”嗚咽聲,在屋子裡瀰漫開來。

  那是聶菁菁頭一回手足無措,只剩沉默。

  “見笑見笑,俺只是有點難受,”酒鬼李想抹眼淚,才發現鬼沒有這東西,尷尬地一笑,繼續說道,“以前哪,俺總覺得掉眼淚的是孬種,男兒流血不流淚!嘿,就是沒想到,俺還沒流血就嗝屁了,現在想哭都哭不出來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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