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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

  森川光閉上眼,試著平息自己有些不均勻的呼吸。

  看見他這麼淡定又漠然的模樣,裴詩氣得想打他一拳,然後直接甩手走人。但一想到老爺子那麼認真的樣子,想到組長雖然這時候硬氣傲慢,平時還是一個好人……堅決不能因為他一點小脾氣就放棄了,她要以大局為重。

  她決定不再和他溝通,踢開他的雙腿讓他靠坐在牆角,然後坐在他身上,一邊生澀又粗魯地親吻著他的嘴唇,一邊伸出雙手去解他的浴衣系帶。但衣服還沒脫下來,薄薄的浴衣就再也掩不住他身體的變化。裴詩的動作停滯了一下,轉眼看向他。

  他的頭髮有些凌亂,劉海蓋住了一隻眼睛,另一隻眼半睜著,聲音又冷了一個調:

  “你認為這跟吃飯喝水一樣,做了立刻就會忘記嗎?”

  裴詩察覺到了他語氣的不正常,但還是倔強地抓緊他的衣帶:“當然不是,這是任務。”

  “任務?”

  半晌,他都像是聽不懂一樣琢磨著這個詞。

  忽然,一道強大的力量將她推翻。連驚詫的時間都沒有,手腕被不容抗拒地扣在榻榻米上,男人的體重也完全覆在她的身上。緊接著他的舌探入她毫無防備的唇間,長驅直入與她深吻。

  她一直以為森川光是個溫潤如玉、淡雅脫俗又未經人事的優雅貴公子。但他的吻,根本不像他本人那樣純潔又無助——直到他的手快速解開她的衣服扣子,手指輕輕一鉤內衣扣也被解開,簡直比她本人還要熟練,這一點便更加明顯不過。

  爾後他的手掌穿過內衣,覆上了下方柔軟的……

  裴詩渾身一震,用力撥開他的手!

  森川光立刻收了手,只是撐在她身體兩側,在她上方罩著她,淡淡地說道:“如何,還要繼續嗎?”

  裴詩用手臂擋住胸口,嘴唇發白,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亦看不到她慌亂的表情。他輕輕笑了,在她耳邊悄聲說道:

  “而且,只一次是不夠的。想要孩子,以後可能幾個星期、幾個月甚至超過一年的時間,你都要天天和我這樣鬼混在一起。告訴我,你還要繼續嗎?”

  長久的沉默後,他剛想撐著身子起來,但手卻又一次被她拉住。裴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輕聲說:

  “好。”

  那一瞬,森川光以為自己聽錯了,直至她冷靜地說道:“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我不認為這是什麼可恥的事。”

  她又一次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角輕吻了一下。森川光卻連眼睛也沒眨地僵了很久。

  此時此刻,那種將她完全占為己有的衝動像是快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躲開了她的吻。

  “如果真的有了我的孩子……”他屏住呼吸,“你準備接下來怎麼做?”

  裴詩有些莫名:“這樣不久渡過難關了嗎?”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如何對待這孩子?”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吧。老爺子肯定會帶走他。”

  “小詩,這不是你在路上撿起的狗,可以轉手就送給別人。到時候,你就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你不怕你會離不開他嗎?”

  裴詩低下頭來想了很久。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她搖搖頭,“組長,我連自己母親是誰都不知道,你要我如何去想像這個場景?”

  森川光愣住。

  他朝她伸出了手,在她的肩上停了一會兒,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我去找外公談。這種事總會有其他方法解決的。”

  *** *** ***

  庭院中。

  裴詩放下小提琴,在泉水旁坐下來,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和指尖。

  現在她的左手就像是嬰兒一樣脆弱而充滿新生的希望。手臂舉起超過半分鐘會又酸又疼,指尖重新按在琴弦上也會有被利器傷害的痛感,畢竟太多年沒有按弦了。可是,即便多年沒練習,那些技法像是忽然被喚醒的前世記憶,一點一點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可是,她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每次閉上眼,她幾乎都能想起遙遠的記憶,曾經的自己。

  從此以後,冰冷的世界融化了,她的生活不會再孤單了。每天早上睜開眼的瞬間,她可以還沒洗漱就先睡眼惺忪地拉小提琴,就算拉得亂七八糟全無節奏曲子亂串也好,就算偶爾不負責地拉出撕裂聲虐待耳膜也好,等洗漱玩了回來再好好地認真地練習;她可以連續一周不和任何人說話,一個人去公園散步尋找靈感,用小蝌蚪填滿五線譜,再一個人頗有成就感地演奏它,用仿佛來自天堂的音階滋潤自己;下雨的時候,她也不用像這幾年一樣望著窗外發呆,想著今天又不能出門了,她可以像以前那樣站在窗前拉琴,看著雨珠像鑽石一樣掛滿玻璃窗,讓夾著雨絲的風吹散琴架上的曲譜,聽著嘩啦啦的紙聲混入連續悠長的琴聲……

  一想到這,她的嘴角就禁不住輕輕揚起,抱著小提琴的手臂摟得更緊一些。

  直到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

  “重新拉小提琴的感覺很不錯吧。”

  裴詩有些愕然,站起來向身後的人鞠躬:“老爺子。”

  森川島治也的外套披在肩頭,雙手疊在紅木拐杖上,眼睛半眯著:

  “既然你和光都不願意這麼早生子,那麼,我給你們時間。你把你原本該完成的任務完成了。”

  裴詩楞了片刻。

  她不是沒反應過來老爺子話中的含意,只是他往往說得越輕鬆,就表示他下次給她留的餘地就越少。他說給他們時間,意思就是,他不會再給他們太多時間。

  裴詩點點頭,沉聲說道:“我知道了。”

  “回去之前,你最好先想清楚怎麼解釋這幾個月消失的原因。夏承司那小子解僱的人,一般不會再用第二次。”

  “不,我不用回去為他打工了。”

  森川島治也默然看著她半晌,又轉移視線看向天空,臉上露出了深不可測的笑意:“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冒險。既然你這麼自信,我不阻止你。不過,後果自負。”

  裴詩的嘴角也微微揚了起來:“我知道。”

  第十五樂章

  八月,酷暑,城市中的空氣從春末夏初的清新,變成了現在的沉厚。正午時分,仿佛連高樓大廈在海上的影子也懨懨欲睡,因灼熱的海風搖擺起來。

  柯娜音樂廳在市中心的高處巋然不動,呈現出耀眼的金色。拖延了一年的時間,這座最大規模的音樂廳終於落成,並伴隨著柯澤和夏娜的訂婚宴正式開張。

  夏樹金殿大廳。

  夏娜和柯澤站在入口處,招待從貴賓通道進入的客人。

  夏娜穿著一身她親自設計的天藍色漸變拖地長裙,臉頰緋紅,捲髮垂肩,淺色的長眉不施粉黛,飄渺得就像是中世紀童話里的仙女。

  柯澤則是穿了經典黑白搭配的襯衫西裝,配上藍色格紋的褲子,單獨看又穩妥又時髦,和夏娜站在一起更是猶若天作之合。

  貴賓們在他們的介紹下,穿過透明的夏樹金殿大廳,魚貫進人演奏正廳內部,在前排VIP位置坐下。

  不得不說,夏承司雖然是個企業家,但在打造滿足客戶需求的環境方面,還是頗有天賦:二層的VIP坐席並不是傳統的電影院模式,而是小沙發圍著佛羅倫斯式的小茶几;全場座椅的布,都是仿製十七世紀的威尼斯繡金線布料,據說是他手下在切塞納一個教堂里找到的靈感;音樂廳的牆壁上掛滿了音樂家的肖像,從畫框到繪製手法,均屬於古佛蘭德斯畫派;相框下還配上了木製雕刻的各種語言名句,例如巴赫的肖像下,就是英國詩人約翰彌爾頓十四行詩中經典的一句“這是喚醒人們的號角”,與巴赫的地位與創作風格相互輝映……

  招待了所有人坐下以後,夏娜在最前排坐下,卻不得不忍受身邊一些聒噪的貴婦。

  “唉,什麼古典樂,這都是洋人玩的東西,我們這些沒有文化的人,也就是來湊湊熱鬧吧。”說話的人是周太太,老公是近些年才賺了大錢的暴發戶,她因為能說會道,把單純的夏太太哄得很開心,所以這些日子經常出現在夏娜的視線里。

  周太太的一個好姐妹笑道:“也別這麼說,我女兒當時鋼琴考級,考的就是莫扎特的《獻給愛麗絲》。我對這個還是有點了解的。藝術情操嘛,薰陶薰陶總是好的。”

  夏娜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用手撐住額頭。

  每當一個人遇到蠢貨時,總會緬懷自己最討厭的那個勁敵。所以,聽見這些人的對話,她居然就會有點懷念裴詩。

  這時周太太走過來,臉上堆滿了笑:“娜娜,像你這樣的女孩真的絕種了,又漂亮,又有錢,身材好,未婚夫又這麼優秀,真是要讓多少女孩兒嫉妒啊。”

  “是嗎,謝謝周阿姨。開場表演是我,我先走了。”

  夏娜有些高傲地轉身。

  或許她的想法有錯——這些貴婦雖然討厭,但起碼沒有裴娜那樣無恥。

  *** *** ***

  這一次開場是費奧科《Allegro》,一首歡快充滿宮廷氣息的琴曲。

  夏娜提著藍色的裙邊走到舞台中央,站在鋼琴手旁邊,頭髮蓬鬆而柔軟,笑靨如花,然後優雅地開始演奏曲子。

  訂婚日當天選擇這首浪漫的曲子,是再適合她不過了。

  尤其是在這樣奢侈的,千人觀眾的音樂廳里。

  她一邊演奏著,一邊向台下的哥哥露出感恩的神情。夏承司回了她淡淡的笑,但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這個音樂殿堂實在太貴氣,就連後台的韓悅悅都被這樣的氣氛感染了。

  其實,她的夢想一直是當一個韓國明星那樣的偶像型小提琴家,穿最時尚的衣服,為明星和影視演奏曲子,裴詩卻一直在逼著她練習那些老掉牙的古典樂。礙於對方態度強勢,她一直沒法拒絕,可她是不喜歡古典樂的。

  斯賓格勒曾經在《西方的沒落》中將西方藝術比喻成四季:中世紀時期是萬物勃發的早春,文藝復興時期是欣欣向榮的仲夏,巴洛克時期是哀怨憂愁的殘秋……到現代文明期,國際化的大都市代替了小型城鎮,世界以無可控制的速度走向了商品經濟化的時代,金錢的銅臭已扼殺了所有藝術的活力,當藝術被標上價碼標籤的時候,無價的藝術也就註定了走向嚴冬的死亡。

  就像裴詩所說,音樂和衣服一樣,作品花樣越來越多,卻長得越來越像。那是因為這些商業作品五花八門的華麗軀殼下面,不過是一堆稚嫩的、天真到可笑的臨摹之作。

  現代名人也說過,什麼是古典樂,古典樂就是大家都聽不懂的音樂。這句調侃的話被絕大部分人贊同。

  既然大家都不懂,古典藝術又早已死亡,又何苦去挽回它。

  不如完全擯棄困難又晦澀的古典文藝,走向簡單優美的現代流行。

  這樣的想法韓悅悅不是沒有告訴過裴詩。但裴詩從來不多作解釋,還是像個管教五六歲孩子的媽一樣逼她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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