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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倒也風趣。

  我這一口魚湯噴過去,王氏不由哎呀一聲:“大師傅沒事吧,這父子倆今兒個也不知做什麼去了不在家,您先坐坐,我讓人去給你拿件換洗衣裳。”

  非一稽首:“有勞!”

  撩袍坐定,瞧著王氏離開,留了我與他,不由有些尷尬。

  我這個人雖然如今不怎麼講究,奈何噴人家一臉倒也有些過意不去,坐直了身子矜持半晌,客客氣氣道:“大師傅剛才失禮了!”

  “無妨無妨,不過應了讖罷了。”非一罷罷手,瞄了眼我手裡的魚湯:“此湯乃洒家晌午與老翁去河塘新鮮撈來的,可還鮮嫩?”

  我瞧著非一目光灼灼的盯著我手中那碗魚湯,一臉熱情的模樣,下意識點了點頭:“哦,不錯,鮮美的很,大師要不要嘗嘗?”

  天可憐見,我不過隨口客氣一下,那非一卻露出一臉欣喜,慡快的點頭:“那敢情好,洒家正渴著呢!”

  說罷毫不客氣的從我這取過手裡的魚湯碗,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我半張著嘴,囁喏半晌,瞧他一臉饜足,不由脫口道:“大師也要下奶?”

  說實話,我瞧這位果然狂禪,葷腥不忌,純是開口調侃罷了。

  但聽得噗的一聲,面上一涼,一股子鮮香濃郁的湯汁堪堪朝著我面門撲來。

  “阿彌陀佛,禮尚往來,此乃甘霖雨露,施主莫怪!”

  我淡定的抹了把臉,拿衣袖擦了擦滴水的下巴,瞧著對面一本正經的臉抽了抽嘴角:“好甘霖,大師口吐蓮花,歷練甘霖,不知道可否請教一二?”

  非一稽首:“施主可是要問外頭的事?”

  聰明人做聰明事,一點即透是件幸福的事。

  我點頭:“大師可知道如今外頭情形如何?”

  “略知一二。”

  我大喜,我如今被困在令狐家,雖然吃住無憂,可是王氏待我若金貴易碎的物件,這不能做,那不能行,問起外頭事,她皆言婦道人家何必費這些心思,有什麼大事,男人頂著,萬事都無金孫子重要。

  問令狐彥,這小子不是忙,就是敷衍,如今我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於是我忙問:“大師請講。”

  非一略略一沉吟,道:“東頭王二麻子家老大添了丁總算是生了個大胖兒子準備下月十八大辦一會酒席,西頭趙順子家倆兒子為分家時一隻鍋鏟不夠分剛鬧上了里正家,下里村的老王頭把鄰居羅三告上了縣衙聽說是一隻下蛋的母雞跑他屋裡下了兩隻蛋被羅三吃了可是他死不承認……”

  “得得得得得!”我忙制止非一滔滔不絕的回答,道:“大師,我不是要這等雞毛蒜皮的事,我要知道些大事。”

  “大事?”非一狀似認真的想了想,道:“大事倒也有幾樣!”他瞥了眼我精神一振的模樣,慢條斯理道:“北州齊虎堂和十三堂把子在春風樓為花魁娘子爭風吃醋打了一架據說一個斷了條胳膊一個沒了個耳朵可惜了這倆小白臉,南苑府出了個採花大盜專采那年歲上了三十的老花,嗯,容洒家想想,還有啥?”

  我臉皮抖了抖,道:“大師,您還有旁的消息麼?”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施主還要知道什麼?”

  我有氣無力問道:“可有朝廷方面得?”

  “朝廷?北原今年雪災,西北路軍抽調一萬北上助地方官府維持治安。”非一道。

  我等了等,半晌沒見他繼續,問:“就這條?”

  非一點頭。

  我甚為不滿:“大師,你連人家雞窩裡下了幾隻蛋,五百里外人爭風吃醋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怎麼朝廷的事,就這麼簡單?”

  非一道:“阿彌陀佛,普通人家家長理短,自然瑣碎複雜,朝廷乃天下至表,若能簡單,豈非善莫大焉?”

  我愣了愣,沉吟半晌,抬頭看了看這膀大腰圓的大和尚:“大師傅你的意思,莫不是如今天下已然太平?”

  “呵呵,自大魏建朝以來,一慣太平無事,施主不知道麼?”

  我默然。

  三州激變果然不過是延和五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有宇文嵐在,這個禍亂天下,怕是根本掀不起什麼風波?

  沒有什麼事,這個和尚說的對,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看來,文玉應該沒事。

  也是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趕著時間放在存稿箱裡,時間緊湊,暫時不回復和送積分哈,回來我補。

  那啥,幾個沒名字沒內容的評是咋回事涅?我要刪除麼?我還真怕又扯上什麼刷分嫌疑,這些是一個地址的麼?抓狂,刪不掉!

  妾本餘孽正文殺人心,斷情意

  宇文嵐處理完手頭的事,怕是很快就會記起我。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大師稍坐,您這個甘霖,容我進屋參詳參詳!”站起身來扭頭要走。

  “施主,”非一在我身後突然喊了聲,我扭頭看去,午後的艷陽拂染一縷璀璨斑斕的色澤,在大和尚胖大的身軀四周綿延起伏,若金光萬丈。

  他衝著我合十稽首:“禪心本性,無心則無戒,無戒則無心,萬事萬物,何求一味?”

  我略略遲疑了下,問道:“大師此言何意?”

  非一移動了下他胖大的身軀,由著一縷光,從他滾圓的腦袋邊掠過,將他的面容浮現在一抹錦瑟中。

  那一雙深邃睿智又帶著殺氣騰騰的眼裡,此刻卻有一番江海波瀾:“若能無心於萬物,則羅欲不為yín,福yín禍善不為盜,濫誤疑混不為殺,先後違天不為妄,惛荒顛倒不為醉,是謂無心,施主有心入禪,何須萬里求佛?”

  我愣了許久,想來倒是錯認了這位大師傅不是個混吃混喝的人,這番高深的論述,我愣是半知半解。

  “大師傅,你這是在和我說佛?”

  “然也,不然呢?”非一面色如常,隱晦莫深。

  我深有感觸的道:“原來大師確實在修佛呀,我還當你這是在混吃混喝呢!”

  非一突然哈哈一笑,那笑聲仿佛聲振寰宇一般驚起一院子的樹木無風自動:“吃喝拉撒乃為人之本末,出家人跳得出五常,離不了五穀,混吃混喝亦是一番修行,施主覺得呢?”

  我亦呵呵一笑,道:“大師,您剛才所言的意思,難不成就是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留?怪不得大師生冷不忌。”

  非一繼續大笑:“施主明心見性的很,委實就是這個意思,正所謂,殺人放火不外如斯,我等見佛殺佛,見祖殺祖,見羅漢殺羅漢又有何不可?”

  我驚悚道:“大師傅好大的殺心!”

  非一一拍身旁偌大一棵樹幹,掃得樹頂颯颯作響,落下一地淒黃:“平生一片殺人心,但求不修善果緣,施主若是內心有殺氣,何不痛痛快快放達出來,何苦作踐於己?”

  我聞言苦笑:“放出來便可以安心了麼?殺了如何,不殺又如何?去得人挽不回,死得人也活不回,我這個人活著亦是多餘,此間萬事,還有什麼值得殺?”

  非一沉聲道:“那施主就更該殺伐決絕,以斷退路,世間三千煩惱斷的乾淨,也好脫了這身皮囊,洗清此生惡業,難不成還想帶著什麼念想去遁入空門?豈非拖泥帶水弄虛作假?”

  我一皺眉,此人說話,越發不客氣,心中不知為何激起一陣惱怒:“誰說拖泥帶水,誰說弄虛作假,你這個大和尚說話怎麼這麼無禮,我的事,關你屁事?”

  非一神情凝重如常,嘴角卻是一彎,露出幾分嘲弄:“當斷不斷,不是拖泥帶水?洒家不過說個殺字,你卻面露不忍,可見心中仍存顧念,日後遁入空門,難保不日日思念,這種虛情假意的作秀,洒家最是不屑!”

  我大怒:“你憑什麼這麼說,奇怪了,你個和尚卻把個殺字時時刻刻掛在嘴邊算什麼意思?”

  非一冷冷一笑:“不過是提醒施主,萬里求佛不如立地成佛!”

  “立地成佛不該放下屠刀麼?”

  “殺一切可殺之人,滅一切該滅之緣,屠刀放與不放,皆在心,施主不肯放下心中屠刀,卻不肯舞動手中屠刀,入了佛又何意義?”

  “誰說我心中有刀?”

  “你心中無刀麼?”

  “……”

  “胸中有惡,天下萬物為惡,入不入佛,你也成不了佛緣。”

  “我想殺如何,殺得了嗎?那高高在上離我十萬八千里,天下為他驅使,我一個區區女子,殺得了麼!”我突然勃然發作,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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