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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慕容復在感情方面的遲鈍委實令人髮指。他對著趙煦那雙神色極端複雜的眼眸許久、許久,久到趙煦已不耐煩地蹙起了眉頭,終是恍然大悟地一噎。諸葛小花,你為何不提醒我?慕容復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心底卻已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種事你讓我如何開口?如果諸葛正我能聽到慕容復的心聲,他必定會如此回答。

  “慕容卿堅持要見朕,如今見到了,便沒有什麼話要對朕說麼?”站在慕容復身前的趙煦卻已帶著古怪的笑容,慢慢地將自己的手落在了對方的肩頭。

  慕容復緩緩地轉過頭看了那隻手一眼,又緩緩地把頭轉回來望住趙煦。過了片刻,他那張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而揚起了一抹微笑。

  那是怎樣的一個笑容?

  冷酷、嘲諷、邪肆、暴戾,狠毒地教人頭皮發麻魂飛魄散。

  下一刻,慕容復緊握雙拳微一舉臂,只聽“嗆啷”一聲,原本拷住他手腳足有手指粗細的鐵鏈便好似紙糊的一般,瞬間被震地寸寸斷裂。

  生死一瞬,趙煦扭頭便跑。“護……”

  那知一句“護駕”尚未出口,他身後的慕容復便已猛撲而至,左膝抵著他的後背、左手摁著他的後頸、右手捂著他的口鼻,將他狠狠地壓在地上。這一回,趙煦再沒有聞到慕容復身上的白檀香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烈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

  “官家,上路罷!”慕容復伏下身來,輕輕地在趙煦的耳邊說出這樣一句話。

  然後,便是“喀拉”一聲脆響,趙煦再無聲息。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官家,你的盒飯在後台,自己去領吧!

  趙煦:jian臣!jian臣啊啊啊!

  第177章 身退

  “反派通常死於話多。”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安靜的宮殿內響起了慕容復的話音,語調是這段時日以來難得的輕悅舒緩。“所以,我情願現在才解釋原因,如果你的魂魄還沒有散盡的話……趙煦,是什麼令你自負到以為你的喜怒會比天下人的福祉更重要?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已被擰斷了脖子的趙煦當然不會再回答,慕容復亦無需他的回答便自顧自地站了起來。只見他隨手扯斷仍扣著他手腕的兩隻鐵鐐丟棄在地,這便搖搖晃晃地向面前的御案行去。

  御案上,酒菜俱全。慕容復兩手一撐桌面,竟是坐在了御案上。只見他提起玉箸撿清淡的菜色隨意用了一些,又連喝了三杯御酒,這才幽幽一嘆。片刻後,慕容復忡怔著回神,這便扯開袍角,自衣fèng里取出一枚白色藥丸丟入酒壺中。據提供此物的諸葛正我所言,這藥丸是以曼陀羅、烏頭、砒霜等物混合製成,死法迅速絕無痛苦,是殺人滅口的絕佳良藥。

  眼見慕容復要喝下毒酒,蕭峰終於現身。“就這麼死了麼?”蕭峰有諸葛正我相助,其實早就已經到了。只是趙煦實在太幫忙,他便一直沒有出面。

  聽到蕭峰的問話,慕容復不由微微一怔,這便放下酒杯轉了過來。“原來是大哥來了!”只見他神色鎮定語調平靜,仿佛他們正身在慕容府的後花園而非皇家的金明池,面前還躺著一個死皇帝。“可惜,不能請你喝酒了。”因為他們眼前唯一的一壺酒已被按了毒藥。

  注意到慕容復這泰然自若的神色,蕭峰竟覺心頭一落,忽然對一切都沒有把握起來。然而事已至此,該說的話他仍然得說。“慕容,此間事了,跟我走罷!”

  這一句,顯然也在慕容復的意料之中。他連目光都未曾動搖一下便緩緩答道:“大事已了,大哥,你走罷。至於小弟,我走不了也不想走了。”

  “我知道你並非有心尋死,你有你的道理。但你也應明白,我既能來到這,便絕不能看著你死!”蕭峰忙上前急道。

  慕容復面色如常無悲無喜,只問:“理由?”

  望著慕容復平靜無波的雙目,蕭峰竟是猛然一窒。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隔了許久,他方艱難言道:“慕容,難道我對你的情意也不能……”

  “那又如何?”可不等蕭峰把話說完,慕容復便已斷然相拒。“你我之情,如何重得過這天下?我殺了趙煦卻仍想蜀黨執政,趙宋皇室走我給他們規劃好的道路,豈能不付出點代價?”

  “即便這代價是你的性命?”蕭峰凝視著慕容復低聲發問。

  “不錯!”慕容復卻是絕無遲疑。

  “即便你明知有無數人會因為你的死而傷心欲絕、生不如死?”

  “不錯!”

  蕭峰一向都知道,他的慕容堅剛不可奪其志。可此時此刻,蕭峰心中所涌動的再不是自豪而是痛苦,無邊無盡的痛苦。“大愛無情,是嗎?”

  “是!”蕭峰雙目已紅,慕容復卻靜靜微笑起來。“你我之情,大不過這萬里河山,也長不過千秋萬載。大哥,你知道我會怎麼選。當你勸我走上這條路的時候,你就該明白,我只能這麼選!”

  “如果我說,諸葛兄……”

  蕭峰話說半截,慕容復已再度搖頭,斷然道:“我要的,是萬無一失!”慕容復捫心自問,若非他對蕭峰的情意牽絆,十個蕭遠山也早給他滅口了,自己也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他又豈能重蹈覆轍?

  “那麼我呢?”蕭峰靜默良久,忽然低頭拭淚,幽幽發問。

  “大哥,是我對不住你,一直都是我對不住你。”慕容復的目光終是軟了下來,話音也變得輕忽飄渺。“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會選擇,舍下你。”說到這,慕容復不由無奈苦笑。阿朱當年追隨蕭峰而去,他心中妒恨莫名幾乎殺了阿朱。可如今想來,一心一意對待蕭峰、能為蕭峰付出一切的阿朱,比之他慕容復,從來都好上了千萬倍。“……所以,你走罷!忘了慕容復、忘了曾經發生的一切。回頭看看這世上,人人都比慕容好。”

  “那又如何?”蕭峰卻只固執搖頭。“你我之間,還算得清麼?你從來沒有怨過我,我又何曾怨過你?……慕容,為何你總也不明白,他們再好,也不是慕容復!”阿朱再好,也不是慕容復;阿紫再痴,也不是慕容復。除了慕容復自己,誰都不是慕容復!

  慕容復沒有再答話,他安靜地凝望了蕭峰一會,忽而自失一笑,這便轉身又將那杯毒酒端了起來。

  “慕容!”蕭峰又喊。

  “大哥,話已說透、緣分已盡,再做糾纏就不像你了。”慕容復扭頭望住蕭峰,揚眉而笑。這一笑明朗熾熱,竟似十數年前他們初次相逢。“屬於我的戰爭已經結束了,能夠在最後一場戰鬥之中乾淨利落地戰死,是我的最高榮耀!”

  蕭峰卻只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緩緩道:“你從來都是這樣,你從來都不肯聽我的。慕容,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當年義結金蘭時說過什麼?”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一句,向來是結義兄弟的標準台詞,蕭峰與慕容復二人亦不能免俗。

  只見慕容復低頭沉思了一陣,突然啞然失笑。下一刻,他竟拿起酒壺給蕭峰也滿上一杯。“大哥,請!”

  慕容復如此不受要挾,簡直絕情絕義。可蕭峰默默地望了慕容復一陣,竟笑了起來。只見他上前端起酒杯,又說了一句:“你我之間除了兄弟之義,更有夫妻之情。”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當真是說得慕容復措手不及面紅過耳。兩人彼此凝望許久,忽而相視一笑,兩臂相交飲盡了這杯毒酒。

  或許於蕭峰及慕容復二人而言,這情之一字,從來都是含笑飲砒霜,無怨亦無悔。

  月上中天,早已安靜許久的隆佑宮中卻忽然來了一名不速之客——六扇門大統領諸葛正我!

  見到向太后,諸葛正我即刻跪倒在地滿頭大汗地言道:“啟稟太后,官家……官家駕崩了!”

  向太后手中數珠落地,慌忙發問:“怎麼回事?”諸葛正我臉色青白地又磕了個頭,忙將趙煦私下在金明池召見慕容復,哪知被慕容復擰斷了脖子的事一一道來。

  自從慕容復入獄,趙煦對向太后再無好臉色。他們本就絕少母子緣分,向太后自然也不會為趙煦的死而過於傷感。是以,不等諸葛正我把話說完,向太后便已然恢復了往昔的聰慧明智。尤其當她聽聞諸葛正我言道趙煦見慕容復時竟屏退了左右,更是面色數變,顯然是猜到了什麼。良久,她方低聲問道:“慕容卿呢?”

  諸葛正我見向太后關心慕容復甚於關心趙煦,心頭大石立時落地,忙垂淚道:“已自盡而亡……慕容大人臨終前,要下官轉告太后,社稷穩固、皇室尊嚴,遠比千百個慕容復都更重要。他終於可以跟淑壽公主在一起了,請太后不要傷心。”

  向太后果然對淑壽公主和慕容復的情義更深,瞬間淚流滿面,哽咽多時方泣聲道:“哀家知道……哀家一直都知道……慕容卿忠心耿耿,怎會反叛?”

  向太后的哭聲很快便驚動了身在內殿的趙孝願,他飛快地跑了出來,一邊捏著絹帕給向太后拭淚,一邊乖巧勸道:“大娘娘,不要哭、不要哭……”

  眼見向太后將趙孝願攬在懷中漸漸收了淚,諸葛正我這才也跟著擦擦眼淚,小聲道:“太后,此事絕不可張揚!”

  向太后當然明白這種皇帝逼jian大臣不成,反被大臣擰斷了脖子的情色醜聞絕不能張揚出去。可眼下畢竟是死了一個皇帝,哪能輕易就遮掩過去?“諸葛卿有何辦法?”

  諸葛正我目光一閃,決然道:“為今之計,只能定下慕容復謀逆弒君之罪,誅他九族!”

  “不!不行!”向太后慌忙搖頭,“慕容卿對我大宋忠心耿耿,豈能如此對待功臣身後?還有淑壽……淑壽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我這個母后……”顯然諸葛正我建議,向太后不但感情上無法接受,理智上更無法接受。如果慕容復果然定罪謀逆,那麼一直維護慕容復的向太后將來又該如何自處?

  就連一向乖巧懂事的趙孝願聞言也大哭著道:“世叔,慕容大人救我性命,你為何要害他?”

  諸葛正我捏了捏趙孝願的小手以示安撫,接著便俯下身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一字字地道:“太后仁義,微臣替慕容大人謝過了。”

  諸葛正我有心試探,向太后卻也並未十分動怒,反而輕嘆著道:“諸葛卿,官家行事的確荒唐,然事已至此,還得你我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微臣惶恐!”向太后有此胸襟,諸葛正我終於放下心來,坦誠道。“慕容大人的屍身,下官已悄悄送回捧日軍死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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