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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趙煦要裝病,那就弄假成真,讓他接著病下去!一個時不時要犯癔症的官家,一個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瘋狂的事來的官家,由得力能幹的臣子為他分擔政務也是理所當然的了。大慶殿上,趙煦自行提出要看那兩顆人頭,是正中慕容復下懷。便是他不曾提及,慕容復也會想方設法讓他看到。當然,如今是趙煦自己提出來的,無疑洗清了慕容復的嫌疑,這樣的結局是再美好不過了。

  慕容復立此毒誓,向太后心中再無疑慮,登即長長地出了口氣。“起來罷!”

  “謝太后!”慕容復這才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太后,官家眼下情況如何?”

  說起這個,向太后不由幽幽一嘆。方才趙煦歇斯底里地鬧了幾個時辰,一會說有人要謀害他,一會又叫著要廢后要殺大臣。直至精疲力竭,向太后方指使內侍將安神湯給他灌了下去。那兩顆人頭,向太后也見過了,雖說瞧著有些可怖,可也絕不至讓人發瘋的地步。思來想去,也唯有官家心性懦弱這一個解釋。倘若只是心性懦弱也就罷了,可為他立下大功的臣子他要懷疑其忠心,與他相敬如賓的妻子他也存了廢后的心思,這就不得不教人心寒了。只見向太后沉默了一會,忽而搖頭嘆道:“太皇太后薨逝,實乃家國不幸。”

  說起太皇太后,慕容復即刻無言以對,沉默許久方低聲嘆道:“未能陪太皇太后最後一程,是微臣之過。”

  相比官家的薄情,顯然仍是慕容復的柔軟更得向太后之心,只見她忽而抬眸望了慕容復一陣,安撫道:“這些時日官家身子不適,這才將封賞之事耽擱了。待他精神大好,自會給西軍一個交代,慕容卿勿憂。”趙煦扣著封賞的奏本不批覆不回應,時間久了自然連身在後宮的向太后也知道了。只是如今趙煦已然親政,向太后縱然心中也不贊同趙煦所為,可礙著後宮不得干政的規矩,也無法多說些什麼。

  慕容復也知向太后這句安慰著實無用,可這個時候有人安慰總比無人問津強。因此,慕容復仍是十分配合地掛上一抹慰藉之色,低聲回道:“謝太后掛懷!微臣如今不過而立之年,已是四品大員高官厚祿,官家賞不賞微臣,無足輕重。卻是西軍將士為官家出生入死開疆拓土,若再無說法怕是天下躁動,不可不察!”

  慕容復的這番話著實推心置腹,向太后聽了也不禁連連點頭。奈何大家都是明白人,唯有官家糊塗,向太后並非趙煦生母也是無奈。“待官家好轉,哀家自會勸說一二。”

  “謝太后。”雖然明知趙煦不會聽向太后的勸說,慕容復卻仍是深揖一禮以表謝意。再與向太后寒暄了數句之後,他也很快便離開了皇宮。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跟我斗?

  趙煦:jian臣啊!

  第147章 抉擇

  夜半時分,慕容複方才回到他在京城的府邸。這一天,他自寅時從城外動身,先是在太廟當了幾個時辰木樁,接著又在大慶殿演了一場好戲,最後還在福寧殿外跪了許久,待回到家中早已精疲力竭。

  阿碧見慕容復累地連臉色都變了,忙吩咐僕役準備熱水。待他梳洗更衣,又勉強吃了幾口飯菜,時間已不緊不慢地逼近丑時。阿碧見慕容復用地極少,心裡已是發愁,可又擔心他吃多了積食也不敢多勸。一見他放下筷子,就急忙催促:“公子爺還是早些安置罷,明日……”

  慕容復聞言卻只微微搖頭,只見他呆了一會方道:“官家的情況不妙,明日……應該不會早朝了。”慕容復冷眼旁觀,趙煦今日的確是被嚇破了膽。他相信以趙煦的心志,明日早朝定會曠工。

  阿碧可不管趙煦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聽到慕容復表示明日不用早朝,她已是喜動顏色。“公子爺累了數日,早該好好歇息一陣了!”見慕容復要伸手去取茶杯,她又急忙起身將桌上的茶具一併拿走。“已經這麼晚了,公子爺就不要飲茶了!再歇息一會,早些睡罷!”

  慕容復見阿碧這副管家婆的態度也是無奈,只得老實應聲:“我再坐一陣就去歇息。”眼下他是累過頭了,一時半刻竟還睡不著。“我這一年不在京城,京中可有什麼消息?”

  阿碧聞言不由側頭思索了片刻,小聲道:“要緊的,阿碧都已飛鴿傳書給公子爺;不要緊的……諸葛大人先後找到了兩位鎮南王,最後都找錯了人,算不算?”

  慕容復即刻“噗嗤”一笑,連聲道:“算!算!”諸葛正我掌控六扇門,豈會找錯人?看來逗段譽玩地正開心。保定帝段正明雖說無心權術,可卻是個有眼色的人。如今大宋平滅夏國展示了過人的實力,想必他更缺振奮之心,應該會很快傳位段譽。只要段譽登基,段正淳這顆已扣了幾年的棋子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慕容復正想地入神,阿碧卻不高興了,急急扯著慕容復的袖子道:“公子爺難得歇息就不要再掛心公務了,還是早些安置罷!”

  慕容復見阿碧滿臉擔憂地望著自己,登時心口一暖。只是見到阿碧這副乖巧依戀的模樣,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阿朱。只見他忽然長嘆一聲,握住的阿碧的雙手緩緩道:“阿碧,你自幼與阿朱一塊長大,情如姐妹。如今……她遠嫁兩年,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她的近況麼?”

  這個話題,顯然並不是慕容復第一回與阿碧討論了。可阿碧的態度卻是一如既往地堅定,只見她一臉冷然地回道:“我與阿朱情分已盡,公子爺何必再提她?”頓了頓,她又負氣補上一句。“她若過得好,便罷了;若不好,那也是她咎由……”

  “阿碧,阿朱死了!”不等阿碧將絕情的話說完,慕容復已搶先打斷了她。逝者已矣,阿碧的話已傷不了阿朱分毫,最後只能阿碧自己傷心懊悔。

  “……什麼?”阿碧猛然一怔,淚水瞬間充滿了眼眶。“公子爺,你說誰……是誰死了?”

  慕容復靜默地望著阿碧,眼底滿是溫柔與憐惜。“阿碧,阿朱死了……女真族起兵叛逆,蕭峰奉命鎮壓。黃龍府一戰,阿朱為蕭峰擋了一發冷槍……阿朱死了……”

  阿碧不可置信地望著慕容復,久久不發一言。過了一會,許是發覺自己再無法忍住眼淚,她猛地將頭轉了過去。

  望著竭力忍住哭聲的阿碧,慕容復不由幽幽長嘆。他伸手撫了撫阿碧的發端,輕聲道:“沒事的阿碧,一切都有公子爺,沒事的……”

  只這一句,阿碧瞬間淚如雨下,伏在慕容復的膝頭放聲大哭。

  慕容復再沒有說話,只溫柔地輕撫阿碧的秀髮。

  不知過了多久,阿碧方逐漸止住了淚,抽噎著道:“阿朱……阿朱姐姐她搶走了蕭大爺,又害得公子爺中毒難解……我心裡,我恨死她了!……可是……可是,公子爺,為什麼我還是這麼難過?”

  提及蕭峰,慕容復立覺一陣恍惚。只見他沉默了一會方決然道:“阿碧,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阿朱已死,無論她在阿紫下毒的事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公子爺都已原諒她。所以,你也不必再記恨。……其他的,就更不必再提了。”

  阿碧聽聞慕容復說“原諒”,心中已是一陣酸澀。可當她聽到最後一句更是渾身一震,忙抬起頭來望住了慕容復。“公子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慕容復沉默了一會,緩緩道:“公子爺還有很多大事要辦,沒時間也沒精力再理會不相干的人與事。”

  慕容復說這話好似他已決意從無望的感情之中解脫出來,可阿碧聽在耳中非但不高興,眼淚反而涌地更急。“……怎麼會這樣?……公子爺,怎麼會?”

  “傻丫頭,哭什麼?”慕容復好笑地抽出絹帕為阿碧拭淚。“十年……公子爺想過了,只要十年,公子爺就能達成心愿。到那時,公子爺就帶著阿碧離開大宋。大海之外,還有廣闊的天地、不同的風土人情。有生之年,我們該去走走看看……”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阿碧卻沒有被慕容復給她畫的大餅晃花了眼,只緊緊捉著慕容復的手掌不住抽泣。“公子爺捨棄了老爺和夫人、殺了公冶乾、成全了阿朱姐姐,現在還要放下蕭大爺……這不對,公子爺,這是不對的……人活著不能只有公務,總還有別的。你不能……不能什麼牽掛都沒有!不能活得這麼冷!公子爺!”

  “別的牽掛?感情?”慕容復聞言不由莞爾,“難道在阿碧的眼裡,公子爺的人緣真有那麼差麼?”

  “但是蕭大爺是不一樣的!”阿碧堅定地道。“他與所有人都不同!公子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愛情……”慕容復坦然應聲,“它沒有一文不值,當然也不會重如泰山。阿碧,公子爺只知道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想要成功,唯有認定目標不懈努力。公子爺如今要承擔的任務委實太重,我的確已經無法再分心他顧。……那時我總說种師道天真,可原來自己也是一樣的天真,竟以為世事可以兩全。事實是,當我把這重擔扛上身的時候,就該把自己的心摘下來!幸好,如今悔悟也還不晚。”

  慕容復的話音很平靜,顯然這個決定他早已反覆思考而並非一時衝動。阿碧更知道慕容復的志向,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乃至開疆拓土、萬世不竭。這樣的雄心壯志,遠比謀朝篡位更為宏大,也更讓人敬佩。可她卻仍是不住落淚。“公子爺,你怎麼受得了?”

  “為何受不了?”慕容復的神色卻是淡淡。想他兩世為人,江山與美人的選擇,便是給他一萬次機會,他都只會堅定不移地選擇前者。而得其所欲則必失其所棄,既已拿定主意,又何必要死要活?

  “如果,阿朱姐姐沒有死……”阿碧望著慕容復冷淡的面容不住哽咽。

  “有什麼區別?”慕容復漠然反問。

  阿碧立時一噎。是的,沒有區別。公子爺心高氣傲,既然蕭大爺選擇了阿朱姐姐,那麼公子爺就永遠也不會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所以,或許就此遺忘才是更好的決定?阿碧有些恍惚不安,她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也許,會有別人使公子爺重又高興起來;也許,公子爺再也不會將光陰虛擲在情愛上。她只知道,那過去的十年,公子爺與蕭大爺豪飲比試、把臂同游、談笑風生、為國為民,那所有一切的美好,終究是過去了。

  相比感情上的舉步維艱,逼地慕容復不得不慧劍斬情絲。在朝政上,他顯然始終遊刃有餘。可這一回,慕容復終究又高看了趙煦。只因趙煦並沒有稱病不朝一日,而是整整三日都不曾上朝。原來趙煦自幼體弱,在冬季本就容易得病。再加上正旦大朝上歇斯底里的一通發作耗費了不少精力,當天晚上他便起了熱症,一連三天一直燒地迷迷糊糊,卻是將之前的稱病給坐實了。身為一國之主因病三日不朝,這不但大大地引來了朝野的疑懼,更令慕容復愈發輕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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